小夫妻俩在楼梯间不期而遇的时候,窗外已经黝黑。是夏日晚上十点的那种黑。奔波了一天的俩人推开家门,家里闷热漆黑。
陈逸东甩掉鞋子,摸黑直奔沙发,寻找最舒适的方式卧倒在沙发上歇脚。撩了撩眼皮,他喟叹:“忙成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蔡颐开灯,开空调,蹲下来放陈逸东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洗过手后,从包里取出寿司盒,又进厨房从冰箱里拿饮料。全部摆好放好,喊陈逸东过去吃饭。
“又是寿司。”陈逸东翻了个身,不肯离开沙发。
蔡颐坐在餐桌前,在小餐桌灯下,一口一口认真吃寿司。她目光笼罩横卧在沙发的男人身上,表情扑朔迷离。那越来越冷的眼神,足以说明想的不是旖旎的心事。
陈逸东肚子咕噜叫起来,他不得不屈服于本能,不情不愿从沙发上爬起来。一回头,撞上了蔡颐冰冷的目光。
“你……”陈逸东揉眼。再看蔡颐,已经冰雪融化,柔和到发光,“你刚才在想什么?”
“和你分开。”
“什么?!”
“想和你分开后,我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
“……”陈逸东僵在沙发上。
“在一起久了,会习惯彼此的分工。一旦改变,肯定会难受。难受一段时间后,会建立新的习惯。像鲜血淋漓的伤口终究会结疤一样,我们终究会习惯分开带来的伤痛。”
陈逸东神色古怪地伸手摸蔡颐的额头:“没发烧吧?你不要说这些吓我。我不要跟你分开。”
“你今天去找颜琳了吧?找颜琳干什么呢?是为了实现你的躺平计划吧?你明明知道我反对,还坚持这么干。你置我于何地?”蔡颐开始发飙。
陈逸东并不针锋对麦芒,他讪讪地伸手拿寿司,乖乖吃起来。他知道蔡颐反对,他在赌,赌他能找到蔡颐将来不反对的方式方法。
“蔡颐,”寿司吃完时,陈逸东神色严肃地拉住蔡颐的手,“让你幸福是我的使命。让我不遗憾,同样很重要。我的余生都是你的,为你做牛做马我无怨无悔,我只是想抽出其中的一年满足自己。这都不可以吗?”
蔡颐像看怪物一样看陈逸东。她狠狠抽出被握住的手,腾地站了起来。
“你强词夺理!”
“你倒是告诉我,我哪里错了?”
蔡颐胸口起伏,嘴巴张了两张,竟然无从反驳。气得她当场挑头进卧室,当晚牙也不刷了,睡前厕所也不上了。
陈逸东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进去,等他终于决定要追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卧室门已反锁。
将耳朵贴门上,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仔细再听,能听出是在用方言讲电话。蔡颐家的方言有很重的鼻音。
一丝惶恐划过心头。
蔡颐该不会跟丈母娘诉苦去了吧?
嘶。这样的话……
陈逸东生出一丝愧疚感。
丈母娘对他极好。他要吃什么,不管多麻烦,丈母娘从来没有拒绝过。每次春节去蔡颐家,丈母娘铺的盖的晒好套好,每回都会特别叮嘱他盖哪一床被子,因为那床是新棉花套成的新被子。怕他手冷,用软毛巾仔细包上冲了热水的盐水瓶给他用。
好到连蔡颐都喊不公平。
要是蔡颐投诉他时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岂不是要伤丈母娘的心?
一想到会伤丈母娘的心,陈逸东就心慌。
年龄越大越知道,遇到一个掏心掏肺对你好的人不容易。且有且珍惜。眼看这难得的疼他爱他的人要被蔡颐挑唆,让他如何不心急?
陈逸东挑头进卫生间。卫生间有两扇门,一扇通往客厅,一扇通往卧室。为了更高效地利用隐蔽空间,蔡颐关闭了卫生间和卧室之间的门,并在这扇门的前后放了置物架。
卧室那边的置物架上放着她成箱成箱购买来的抽纸、卷纸、湿纸巾、卫生巾等。
卫生间这边的置物架上放着备用牙刷、牙膏、牙线、毛巾、沐浴露、洗发水、肥皂、洗衣液等。
陈逸东费力地移出卫生间这边的置物架,还要当心不让物品跌落。通往卧室的卫生间木门潮湿变形,封闭性不是很好,贴在这扇门上比卧室门要听得清楚。
“跟妈说……不然只能自己忍着……心里好苦好苦……女人真是难……”
陈逸东急啊,漏了一些关键词,根本听不懂。
他蹑手蹑脚奔厨房,拿了个高脚杯回来。杯口扣在门上,再去聆听,这回果然清晰了很多。
“虽然有娘家,可是没有退路。我知道这是你的现状。你不用为此自卑啊……你看我,有娘家,有善待我的双亲,还不是一样受委屈时要独自消化。没办法,嫁得远,不敢说,怕父母担心。”
陈逸东暗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