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颐热心起来,那叫一个不计成本。
她身兼王小芒的姐姐、娘亲和心理咨询师,不分昼夜给予嘘寒问暖,鼓励王小芒走出抑郁。
她剖析利弊,溯本追源,得出结论:离婚容易过日子难,为了孩子,还是原谅年轻的陈子延吧。
王小芒不止一次说,全靠蔡颐,她才活着走出那段六神无主、以泪洗面的日子。蔡颐对此嘴里谦虚实则内心骄傲,她也因为王小芒的感恩而将王小芒看得更重。
要说服王小芒帮自己,须二度曲线救国。
陈逸东难得拿起笔,在二手纸上写写画画。一条又一条弧线从笔端流出。
他想出了二度曲线救国的方法。
蔡颐劝说王小芒给年轻的陈子延一次机会。王小芒答应下来。然而,陈子延并没有回归家庭的意思。
为了说服王小芒帮助自己,陈逸东决定先去跟出轨的堂弟陈子延沟通。
上海到淮安要2小时50分钟的高铁。电话沟通成本小,效果差;当面沟通成本高,效果好。但成本比效果更值得优先考虑。陈逸东决定先电话沟通。
有人来敲陈逸东的工作位隔板。陈逸东吓得一激灵。
不是因为跑神被抓,而是直觉觉得是解聘谈话来了。
实际上来的人是一位叫jj的商务经理。
jj叫陈逸东去3号会议室开会。
陈逸东茫然地收拾东西。心儿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飘飘荡荡。36岁还像刚毕业的小年轻一样被人招来唤去,陈逸东第一次生出羞耻感。
不管去哪里,水果笔记本都是必需品。
陈逸东夹着一应物品往预定的会议室走。每走一步,脚下就重一分,像是奔赴刑场。短短二十几米路,还悲怆地回顾了一下软件工程专业在国内二十几年的发展史。
1998年开始,软件工程专业正式在高校出现;2012年,计算机软件专业并入软件工程专业。此后,软件工程在很多高校发展成一门专业。
社会上,做软件开发的公司一度如雨后春笋。大浪淘沙,活过3年的并不多。
陈逸东所在的这家软件公司,算是为数不多成功渡劫的。
陈逸东推开3号会议室的门,意外里面坐了不少人,还一眼看到了公司级别很高的框架师墨白。
jj走向ppt前,开始陈述。
大意是说,原本占据公司营收大半江山的业务已经缩水到捉襟见肘,是时候变革了。英明的老大决定顺应潮流,选出公司各部门的精锐,共同组成一个项目组,开发国内外包业务。
陈逸东简直要目瞪口呆。
所以,并不是他所在的部门要被连窝端,而是公司改革,打乱原本以部门为单位的分割状态?
jj后面还讲了什么,陈逸东一点都没听进去。
他是测试组的精锐。这个结论在他内心来回激荡,令他坐卧不安。
电视上塑造过不少程序员的形象,多是开发程序员。在开发程序员之上,是框架师,在开发程序员之下,是测试师。此处的上中下,是用薪酬区分的。
测试师是程序员中薪酬最低的,也是耗费脑力最小的,多是女生在做。陈逸东是万花丛中一点绿。jj把他从测试组中挑出来,其实也不足为奇。
内心沸腾的陈逸东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觉得造化弄人。
会议一结束,陈逸东就直奔露台休息区。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向大金分享了这始料不及的变化。
“东东,你这职,辞还是不辞?”大金听完陈逸东的讲述,追问。
陈逸东仰头看天,陷入沉默。
“我看,还是继续埋头当老黄牛吧。毕竟每个月的薪水还是很香的。”
陈逸东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脚尖来回在地上蹭半截不知谁丢弃的烟蒂。
回家的这一路,陈逸东只觉得感慨万千,可真要表达,又说不出什么。他面色复杂地打开房门。
昨晚被蔡颐冷处理的委屈早被他忘之脑后。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他等着蔡颐回家,跟蔡颐分享职场戏剧化的这一幕。
等啊等,等到暮色四笼,等到肚皮咕噜叫,等到晚上8点钟隔壁小公园保安吆喝要关门了,也没有等到蔡颐。
陈逸东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手机来了视频电话。是远在温哥华的父母和姐姐一家打来的。
bj时间晚上8点钟是温哥华时间中午12点。周末的缘故,视频里出现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大家围着姐姐家标志性的中式大圆桌而坐,桌上摆满食物,家佣还不住地往餐桌上腾挪上新菜。孩子们打打闹闹,被姐夫赶上餐桌。
陈妈妈高举着手机,绕餐桌一周,让孩子们给舅舅打招呼,并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