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姬通红的双眼满是愤怒,是的,愤怒,由绝望与无助生发出来的愤怒像是火山喷发一样不可遏制。
她默不作声地被人拉到一旁,看到那个曾经在族里行医的女医生和族里的百里奚一起在爷爷的身上忙忙碌碌。百里奚的那种慌乱渐渐消失,代之是一种自信——可是,爷爷的脸还是苍白的像是一张被揉得发皱的草纸。
她的心好痛,她能感觉到爷爷正在离她远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是从那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开始的。
该死的老秦!该死的共赴国难!
为什么?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对不对?!有很多人都离开了,他们本可以生活在更安全的地方,蓉都城或者中都城,或者随便什么地方。
“囡囡,这里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你看这里的草原多美啊。”
“囡囡,你知道吗?几千年前,我们老秦人就是在这片草原打猎养马,慢慢强大起来,最后征服这一整片大陆。东边,顺着渭水往东还有一条大河,那里都是祖先马蹄驰骋过的土地。”
“囡囡,你闻到了吗?对……泥土的气息。记住,这就是你母亲的味道。”
……
百里奚起身,赢姬突然疯了一样的冲到他面前,双手的指甲似乎都要插入百里奚的肩膀。
“怎么样?!爷爷怎么还没醒?!没醒你怎么就停下了!爷爷一定要醒的啊——!爷爷不能死!不能!我要爷爷——!你快说话啊!快救啊——!”
“你倒是说话啊——!百里奚!你说啊——!”
赢姬的声音尖而急,就像是狂乱挥舞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刺伤任何靠近她的家伙,她在保护什么柔软的东西。百里奚疲惫无力的双肩被刺得发疼,他的眼中有痛苦也有失望,唯独没有温暖。待到赢姬的声音稍稍停息,看到族人们也都看着他,百里奚才张开干裂的双唇:“族长的外伤已经稳定,但……也许……就看族长的意志了。”
意志?这么一说所有人似乎都放心了不少。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族长的意志。只有赢姬还不能接受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他记得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离开的。
忽得,她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地看向了何芷汀。
“你还有办法的对不对?!你爷爷呢?老神医呢?!他怎么没来?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赢姬像疯狗一样冲了出去,披散的黑发中露出一双瘆人的猩红双眼,周子衿一步跨到何芷汀身前,可惜这疯狗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只好抓住少女的肩膀,赢姬的指甲离他的胸口已经只有几厘米。
“冷静点!你爷爷还没有死——!”
“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既然知道我们在这里!为什么不早点来?!你们和中都城那些家伙都是一样的!明明知道我们活得有多么苦?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
“如果……镐京城还在,爹爹就不会死,还有大伯二伯……爷爷……我要爷爷,我只有爷爷了……呜呜……”
少女声音凄厉,人群中那种壮烈的气氛有了一些变化,人们从眼前的血腥中慢慢走了出来,走进了回忆里。
镐京城是少女心中的一个梦,她从未见过,但对于这里一些人来说确实实实在在的回忆,那是他们日夜舔食的美好记忆。
周子衿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好奇不在,感激不在,崇拜不在,那是一种勾连在一起的恨。
三个陌生人成了这股恨意的中心。
突得,他感到手中一松,少女的身体变得柔软,继而又变得冰冷坚硬,从他胸前由下向上窜出。
啪的一声,赢姬小而尖的拳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周子衿的下巴上。他脑子一晕,本能的想要反击,却又控制住了。
一道劲风突然从他腋下穿过,奚姚如一条游鱼一般挡在周子衿身前,身子还未停下便一记膝撞朝少女小腹反击,一对冰冷的星眸正对上赢姬猩红的双眼。
砰——!
赢姬整个人倒飞而出,周子衿暗道不好,他们三人已经被团团围住。
少女不愧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调整好身形,吹响马哨,那匹鳞甲马马驹已经准备好跃过人群踏下马蹄。
赢姬更是张弓搭箭对准了周子衿。
“冷静——!大家冷静!他们不是敌人!你们忘记老神医了吗?!”百里奚挡在周子衿三人身前,双手张开,不住地呼喊。
那名被何芷汀唤作黑叔的男人挣扎着也要当在众人面前,却被自家婆娘抓住不放。
周子衿能感受到奚姚身上蓬勃愈发的灵魂力量,这是想要以灵校级的灵魂威压强行压制这群即将失去理智的人。
“杜鹃。”
“嗯。”何芷汀微微点头,压下眼底的无奈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