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半城纸幡,回到大柳树巷。
赵峥刚牵着大叫驴进了家门,就跟提着行李从堂屋出来的舅舅撞了个正着。
甥舅两个大眼瞪小眼,赵峥失声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还来得这么早!
“这说的什么话?!”
李桂英也提着些东西从里面出来,呵斥道:“你舅舅难道来不得了?!”
赵峥自知理亏,忙陪笑道:“娘,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桂英横眉立目:“说,你昨晚上去哪里鬼混了?!竟然还敢撒谎说是你舅舅派了差事!”
赵峥一来不想让母亲担心,二来也不想主动暴露夜探通天河的事儿,于是含糊道:“其实我昨儿是去帮朋友忙了,因怕您担心,所以才……”
“哪个朋友,帮的什么忙?!”
“这……”
赵峥讪讪道:“娘,你就别问了,反正是去做好事了。”
“好事?”
李桂英冷笑:“好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说、你大声说,让街坊邻居听了,也给咱们家长长脸!”
赵峥:“……”
“好了、好了。”
李德柱笑着劝道:“峥哥儿这一年多也历练出来了,许多地方比我都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见弟弟这么说,李桂英才略略消气,边帮弟媳收拾行李,边抱怨儿大不由娘。
这时李德柱又对赵峥摊手道:“昨儿好容易才找到几间空房,我让人连夜拾掇了一下,这不是趁着早上不忙,就想着来接你舅妈和旭峰过去,谁成想……”
怪不得舅舅舅妈都拎着行李。
赵峥暗道一声倒霉,把驴拴在李德柱的坐骑旁。
因被众人盯着,也不好把驴背上的珠宝金砂卸下来,赵峥便随口问起了巡检所的情况。
“本来还好。”
这一问,李德柱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后半夜的时候,突然闹起了尸变,偏我正带人打扫院子,得到禀报再赶过去已经迟了,被陶千户好一通骂。”
“尸变?”
赵峥听了不由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会尸变?莫非是有无主的路倒,没来得及收敛?可这也还没到头七啊?”
现如今民间百姓大多都掌握了一定的预防措施,譬如在棺材上悬挂吉钱预警,让尸体口含辟邪之物,常备催发童子尿的药汤等等。
且一般诈尸多在头七,而现在满打满算也才过去四天。
“这谁知道。”
李德柱无奈道:“还不是一起,而是一晚上诈尸了三家,有一家发现的晚,连守夜的亲戚都尽数死绝了——若非眼下情况特殊,少说也要罚我半年俸禄。”
“一晚上连发三起,难道预先连征兆都没有?”
突然间就诈尸的不是没有,但这一晚上诈尸三个,多少总该有些预兆才对。
“要不说奇怪呢。”
李德柱摇摇头,猜测道:“也许因为是七月半死的,所以有些不同寻常吧——要真是这样,只怕晚上又有的忙了。”
这倒也不无可能。
赵峥想了想,提议道:“若不然,我还是回衙门里继续当差吧,有什么事情也好替舅舅分担。”
“用不着!”
李德柱大手一挥:“武举的事更要紧,再说这么大个北城,多你一个又能怎得?再说了,你去当差,你母亲和二丫这里怎么办?”
赵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没再说什么。
这时李桂英不耐烦的催促道:“别光顾着说话,赶紧把行李绑到驴背上——你说你来搬家,怎么也不弄辆车来?亏得峥哥儿骑着驴回来了,不然看你怎么办!”
说着,就把个包袱往大叫驴上挂。
李德柱挠头道:“这不是一晚上忙糊涂了吗。”
说着,也要把放在脚下的行李,绑到大叫驴背上去。
“那什么……”
赵峥见状忙伸手拦住,有些尴尬的道:“舅舅,这驴,我可能还要再借用两天。”
“嗯?”
李德柱闻言一愣,旋即就笑道:“不妨事,如今北城衙门里我说了算,一头驴而已,用多久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又把行李放回了脚下。
李桂英见状,没好气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回头再借一头就是了——就一头驴,这么多行李你让你舅舅怎么弄?!”
“好办、好办!”
赵峥忙道:“我上回瞧见隔壁院里停了两辆车,咱们暂借一辆用用就是了!”
说着,又盯着东厢问:“成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