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乐一夜清咳,辗转难眠,次日到午时才恹恹起床,略加梳洗,推窗看向庭院,立即惊得呆住。
几盆她从未见过的兰花,盛开在柔和明朗的阳光下,秀丽典雅,猗猗清香,随风而扬。
她还未回过神来,锦娘带着杨栋进屋:“在下奉三公子令为秦娘子送花,祈早日康复。”
原来昨夜岳霖听闻她将去漳州,心潮起伏,痴立半晌,然后一气奔到群山之颠,在寂寥无垠的天地,仰望浩浩星空。
家仇国恨,尘世沧桑,泯灭不了胸中对爱的渴望: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好,却近在咫尺,不得相见。
夜风似水清凉,思念似火炽烈,往昔和她相伴时鱼水般交融的愉悦甜蜜再次涌现心头。
满腔爱意无处诉说,只将手中长剑,在黑暗的荒原穿梭往返成绵密剑气,再与两位下属过招对练大半宿,最后,汗如雨下,精疲力尽,方始倒在冰冷的草甸。
凌晨从野外醒来,发现幽谷竟有罕见的兰花品种,便挖出几株,临行前吩咐杨栋送将过来。
三哥哥如何得知我生病?秦乐乐怔得片刻,明白:他定然和叶家杭一样,也派人暗中保护我。
秦桧揣摩上意陷害岳飞的往事,如利刺一般长久横在少女心里,是以,当她误会岳霖还绾断情,对他并无怨怪,只筹划着为他再做几件事,以减少血亲对岳氏犯下罪孽带来的负疚感。
此时见情郎依然牵念着她,盼望她平安康健,忍不住悲欣交加,哽咽无语。
杨栋半天听不到回复,抬眼偷看,但见少女双目垂泪,似喜还悲,很觉迷茫:公子日夜兼程地赶来,不见她,不让她知晓,却大半夜满山乱转,秦娘子见到礼物也这般模样,他两人这内里,究竟卖的什么葫芦?
沉默半刻,道:“娘子生病,公子很是忧虑。”粗汉子琢磨不出这对恋人千回百转的心思,暗想拉近关系总是错不了的。
“他,可好?如今何处?”秦乐乐自姨娘过世,便深闭庭院,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杨栋答复:“公子还好,只是,四处奔忙。”昨日才到,今天便收到京城眼线的飞鸽传信:有人在公开拍售岳帅行军日志,他只得调整计划,匆匆赶将回去。
岳帅平生大小二百余战,多数以步对骑,却所向披靡,几无败绩,这非凡的治军和战阵经验,绝不能落到金人之手。
眼见少女目中疑惑,便将能说的周致深一事和行军日志说了。
秦乐乐忧虑顿生:都是针对义军和岳氏的重大事件,难怪三哥哥不得不亲自应对。刺客的事还未查出,我不能再成为他的烦恼。她沉吟半晌,道:“替我多谢你家公子,不必牵挂,我的病很快会好。”
意识果然有极大的力量,一旦少女下定决心,她的病情日日好转,并很快启程继续南下。
阳春三月,天光明媚,风物绮丽。秦乐乐以马代车,沿着官道赶路,诸事顺利,直到台州,遇上了一件意外的事。
当时她正在路边的饭馆用餐,按习惯靠窗而坐,一边懒懒地和锦娘说着闲话。
眼风瞟过道旁李树,花枝茂密,灿如云霞,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少年,坐在树下歇息,想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个个面黄肌瘦,羸弱不堪。
其中的一位,十二三岁,五官清秀,外表和其他少年没有区别,但他的脸和手都很干净,气质沉静而稳重。
他神情疲惫,象是走过很远很坎坷的路,累且饥渴,却倔强地挺直背脊,一双墨黑的眼眸,有他那个年纪不应有的情感,似乎悲伤,似乎绝决,象沉默燃烧的火苗。
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秦乐乐竟然恍惚,生出一种和他似曾相识的错觉。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个军士从马背跳下,当头那人进店便对掌柜说:“十斤干牛肉,十瓶清酒,快。”
众军士随他步入店内,分散各处,剽悍,警戒而严肃。
掌柜手慌脚乱地沽酒切肉,军士们则四处打量,众客官摄于压力,低头吃饭,不敢与他们对视。
唯秦乐乐这伙人面色不改地谈笑自如,军士们瞧他们有些来头,客气地隔空抱拳,阿野点点头,算是还礼。
等掌柜备好酒肉,军头付完银两,掏出一幅肖像画,送到掌柜面前:“可见过这位?”
秦乐乐扭着脖子偷看,画中人眉目端正,清俊斯文,可不正是刚才与她四目相对的少年。
脑中忽然浮现另一人的画像:相似的年纪,相似的眼神,只是长得更加英俊,带着将门男子特有的轩朗之气。
一时不禁悲从中来,怜从心起,那是张玉郎向她讲述岳霖往事时,顺手画出的他少时模样。
再转头看向窗外,那清秀少年已不知去向。
当即叫过阿野吩咐几句,向那军头招手,居高临下地命令:“你,过来,我有话要问。”
那军头见她衣饰华美,气质高雅,身边护卫个个高大矫健,武功明显在自己之上,虽在执行公务,也不敢怠慢,连忙过来施礼:“小娘子有何吩咐?”
“你等要寻的少年,是何来历?”秦乐乐并不废话,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