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睡梦中的皇帝被太监壮着胆子叫醒,等他迷迷糊糊得知姬洪叛逃的消息,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诏祺将暗卫的密信反复观看数遍,才敢确定姬洪竟真胆大包天到把自己给骗了。
早朝上,天子目光阴沉看向阶下百官,他不知自己还能相信谁,若不是刘宝庆拦着,此刻柳木青已被盛怒之下拖出午门斩首了。
“柳尚书,柳相,这就是你给朕举荐的人才吗?”
“陛下恕罪,臣确实不知姬洪与反贼有勾结。”
四十有五的儒生跪倒在阶下,正是曾权倾朝堂的柳木青。
王泗衡的反心他早有察觉,也曾不止一次谏言,怎奈天子始终抱有侥幸心理,这才使得乌王能韬光养晦。
刘宝庆看了眼柳木青,上前一步道:
“陛下,事到如今,问明罪责也是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要再找将领前去平叛。”
“找谁?”
“南阳府总兵敛事司马宽,为人忠厚,行兵谨慎,定可担此重任。”
“司马宽此人信得过?”
“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生出二心。”
王诏祺闻言沉吟片刻,开口道:
“既然刘卿家都这么说,那就派司马宽去吧,散朝。”
皇帝走得干脆,压根没看跪地不起的柳木青,殿内剩余百官面面相觑。
经此一事,柳党势必没落,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个主导朝堂的必会是这位独得恩宠的刘侍郎。
本还摇摆不定的官员挤出笑脸走向刘宝庆,一阵嘘寒问暖,比见了亲爹还殷勤。
对他们来说,西南的乌王不足为虑,做好眼下才是要紧事,即便对方真能打到京师,天子让位,以他们的本事,在新朝谋得一席之位不算困难。
百官也不全是些独善其身趋炎附势的主,稍微有点骨气的,只能哀叹一句世态炎凉,而后搀扶起柳木青向殿外走去。
殿内殿外不过十数步,热络和冷清对比格外鲜明。
……
御花园,王诏祺双目出神望着一棵桂树,不远处几名妃子正在嬉戏打闹,她们不时发出清脆笑声,意图引起天子注意。
妃嫔们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准确来说还是个孩子,虽出身名门,但只学过女诫、女训,相夫教子有余,却并不懂如何替帝王分忧。
王诏祺不知想到什么,蓦然折断手中枝条,皱眉道:
“聒噪,将她们通通打入冷宫。”
几名嫔妃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此刻闻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地求饶。
年轻人眉头拧得更深了,刚要发话,远处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
“是谁惹得祺儿不高兴了?”
王诏祺转过头,脸色有些复杂,全天下敢这么叫他的人,只有自己生母,端庄太后刘雉。
略一犹豫,他朝走来的妇人躬身行礼:
“孩儿参见母后。”
久不摄政的妇人身上少了许多威严,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恬淡和慈祥,她略过儿子走到妃嫔面前,伸手扶起她们。
“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把过错怪到女人身上。”
说完拍了拍妃嫔的手背,柔声道:
“没事了,都下去吧。”
“是。”
几个姑娘如蒙大赦,小心翼翼给娘俩行过礼,快速离开花园。
刘雉在凉亭坐定,语气平淡道:
“是在为乌王的事发愁?”
“母后都知道了?”
女人点点头,拿起茶杯道:
“你跟庆儿联合起来对付我,属实是伤透了为娘的心,原本我不想管,但光以你俩斗不过乌王。”
“母后愿意帮我?”
王诏祺有些意外,自从夺权后,太后再没给过他好脸色,每次去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去了。
刘雉喝了口茶,看向儿子方才盯着的桂树,平静道:
“咱娘俩斗得再凶,终究是一家人,没道理将你父皇留下的皇位拱手让人。”
刘雉说完,从袖中取出几封书信放在了桌上,王诏祺疑惑拿起,抽出其中一封看了几眼,神情立刻充满震惊。
太后依旧慢条斯理道:
“庆儿举荐的司马宽还算靠谱,可也只能保证五成胜算,距离永绝后患还差了些火候。”
“既然母后早就知道皇叔会造反,为何不除掉他?”
“乌王战功显赫,轻易杀不得,唯有成祸后动手,才没人敢指摘,原本为娘想等除掉他再归政于你,谁知你这般没耐性……”
刘雉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