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席卷大漠戈壁,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能找地方躲起来的人,都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了,只有西门无忌例外。
宽袍大袖的西门无忌就站在风中。瘦脱了形,只剩下一把骨头,体重不足六十斤的他,好像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突如其来的风暴几乎改变了地表模样,却无法把他移动半分。
这些年他一直在大风中逆行。力量超乎想象的劲风不仅没有将他压跨,没有使他不得不低头屈服,他反而比以前更加强大,自信。他始终相信在与云万里的漫长斗争中,他一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在屋里避风的荣景,看着站在风中的西门无忌,心里不禁酸溜溜的,竭力忍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若不是妻子燕归巢紧紧扯住他的衣袖,他早已冲了出去,将西门无忌连拽带拉哄回屋内。
他很想对西门无忌说出残忍的现实,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和西门无忌离心离德,与云无里暗通款曲,这些人并非怀疑西门无忌的办事能力,西门无忌风格历来机诈,残酷,狠毒,卑鄙,他所经办的每件事,皆称得上是津津乐道的经典范例。
他们所担心的是西门无忌的健康状况。西门无忌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个重病缠身,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的人,谁敢放心拥戴他做带头大哥?谁敢放一百个心跟他干?跟着一个一息奄奄的人去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造反事业,岂不是疯了么?
荣景不止一次暗示过西门无忌,倘若西门无忌能够当机立断,将当下所拥有的已经开始快速贬值,但对云万里还有些用处的资源,一古脑打包卖给云万里。
到时候不仅能卖出一个让他几代人也花不完的好价格,而且还可以得到云万里对他家族的安全保证。
像西门无忌这种境况的人,就应该扔掉雄心壮志,绝不能再和云万里正面硬战。他现在所要做的是,敢于牺牲自己很不靠谱的梦想,使得已经荣耀了近百年的他家族得以继续延续下去。
荣景一把推开燕归巢,推开了门,他只希望西门无忌能更改主意,打消会让他以后觉得追悔莫及,遗憾终生的念头。
荣景自从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之后,他发现自己性格有了很大的改变。曾经的豪情壮志,英雄气概,如今都已化作绕指情柔,温情蜜意。
他已经比大多数人过得好,不再想踩着别人肩膀爬到更高的地方。站在巅峰的人,除了孤独,还是孤独。可是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为了拥抱权力,可以忍受万古孤独的人了。
他只想陪着枕边人慢慢变老,他要清楚知道究竟是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那一刻,妻子鬓边忽然长出了白发,眼角忽然生出了鱼尾纹。
他要亲眼看着儿女们一点点长高,个子一点点的超过他,绝不错过他们成长的每一个精彩瞬间。
荣景刚推开门,就听到西门无忌怒道:“滚回屋里去陪你的老婆孩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用得着你来教我做事?”
荣景对他心怀不满,他何尝不是对荣景失望透顶?像荣景这种人,和他阵营里大多数人一样的德行,皆活得一帆风顺,得心应手,极少体验过艰苦卓绝,筚路蓝缕的奋斗历程,因此他们想法天真幼稚,不可理喻。
他们所理解的放弃抵抗,转身与云万里合作,就确定能继续保留特权,为所欲为么?当是相互热情洋溢问候了各自父母,隔了一会儿又重归于好的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么?
当云万里是第一次跟权力打交道的新手么?在云万里看来,他们都是名字下面用朱砂划了粗线的敌对阵营的重要骨干分子。
也许出于舆论的需要,云万里会让他们活下来。
但是云万里决不能让他们染指权力。云万里会用今天给他们脖子挂条绳索,明天给他们脚腂戴帽镣铐的方式,一天剥夺他们一点权力,一天给他们增加一点束缚,慢慢把他们逼进墙角里,让他们活得生不如死。
既然投降得不到一丁点收益,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富贵险中求呢?
他和云万里的力量对比,并没有达到外人所臆想的众寡悬殊的地步,撑死了也是四六开。当然他是四,云万里是六。但是从质量上讲,各有互相领先对方的优势。
如果他策略运用得当,一口气吞掉云万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他需要向左右摇摆,举棋不定的伙伴们证明他身体很好,跟他干,一定错不了。
漫天风沙中,忽然走出七个人,默不作声的占据了七个位置,犹如北斗七星,把他团团围在中间。西门无忌微微躬身,微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平淡柔和,可是口气中却带着种慑人的威严气慨。站在斗柄“开阳”位子上的紫衫红面白发老者道:“西门长老,你休怪我们过分,你身体不好,大家心存顾虑也是情理之中。”
西门无忌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咱们干的都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