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让陆佳佳把头发拢到耳朵后面,提溜着她卫衣的帽子盖好,再把安全帽给她扣上。
嘴里念叨着,“妮子在法国石圪节公社,找胡德禄做了一个时兴的发型,可不能弄坏了。”
陆佳佳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疯言疯语,自动提取关键词,只当孟时是在夸她发型好看。
“烫这个可花了300欧呢。”陆佳佳举着手机,抬着脑袋。
“多少?”孟时一拳锤她安全帽上。
陆佳佳一缩脖子,看他身后细细的雨丝,讲,“先生,你的鬼火呢,下雨天,好冷呀,人家刚从法兰西来,那边天气好好。”
“先生,先生,您不会对我做什么吧,天好黑,我怕。”
她故意用湾仔腔,柔柔的,慢慢的,但没拿到什么精髓。
孟时说,“小姐,你这样讲话真的很机车吼。”
陆佳佳嘎嘎嘠笑的像北京烤鸭的酥皮。
孟时缩胳膊,把毛衣袖子扯出来一节,囫囵的把电瓶车的座垫给擦了擦,坐上去。
陆佳佳看他俩腿在杵着,坐小电动车上,那像蜘蛛似的姿势,感觉好笑,按住他的肩膀,跳了上去,也不问去哪,喊,“出发!”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挥挥洒洒,把自然看通透……”
孟时哼哼唧唧,吹着口哨,没两分钟,细雨停歇。
……
七点半,孟时在钟宏楼下找个位置,把电动车停好,打脚踏位置,提下来一个被装的满满当当的大黑塑料袋。
袋子装了约莫有二三十斤,孟时单手提着,塑料口子有点不堪重负,慢慢往下延伸。
他用脚顶着侧面,人倾斜着,走的像一只瘸了腿的袋鼠。
陆佳佳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好似能帮他使劲似的。
如同一只桉树叶中毒,失去思考能力的考拉。
在陆端存眼里,现在这俩就是这模样。
陆端存带着姑娘去说悄悄话。
孟时把袋子往钟宏脚跟一放,又把电动车的钥匙给他手里。
钟宏弯腰扒拉那个黑袋子,里面是些品相一般的蔬菜瓜果,水产干货,晒干的药材,甚至还有十来包脚气散,突出一个散乱无序。
他下意识看自个的脚,抽抽鼻子,没闻到臭味,起身把电动车钥匙揣兜里,给孟时发了根烟,指了指袋子,说,“带着吧。”
今天要先把陆端存,心心念念,哪怕飞十几个小时,也要客串的那场戏先拍了。
无论电影,电视剧,补拍,重拍,哪怕拍完后都时有发生,更不要说现在《普照》还没拍完。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执导风格。
钟宏是那种一丝不苟,恨不得在地上画条线,让演员在线里走的导演。
所以他爱讲戏。
高雄少年辅育院。
某办公室。
钟宏双手伸直像个僵尸一样倒退着从门口进来,扭着头对孟时和陆端存说:
“等一下你们就按这个路线进来,端存坐里面这张椅子,你坐靠门这边。”
又对一旁的群演说,“等他们坐下,你把门带上,往里面走一步,把门上这个窗户露出来。”
他还特意演示了关门的动作,始终保持正面对办公室里面,眼睛斜一下,背手带门。
看群演点头后,继续对孟时和陆端存说,“一共三组机位,这里,这里,这里,但没有需要你们看的,进来,坐下,拿文件,你说台词,你拉礼花,你说台词,明白没有?”
孟时点头。
陆成康,叶上末,包括受他们影响的自己,都是把框架放的很大,让演员在大框架里挥洒。
头次见钟宏这种风格,让孟时对导演又有了新的理解。
有时候你碰不到那么惊才绝艳,天赋异禀,能力出众的主演,像他这样,把框架无限缩小,将他们彻底限制,按图索骥,也是一种办法。
“道具呢,眼镜,工作证给他们戴上,十分钟后开拍。”
钟宏在片场挥舞着双臂。
正式开机前,指着桌子对面三个演员,又一次叮嘱,“不用看他们,你们的工作各种奇葩见多了,早干完早收工。
虽然这个情节有点搞怪,但可以严肃,可以不耐,可以无所谓,一定不能开心,ok?”
虽然情节是孟时写的,但他对钟宏一遍遍的讲述,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
倒是心情不好的陆端存,稍稍显得有点不耐烦。
陆端存打头进门,满眼冷淡。
孟时跟在后面,精神不振。
俩都是本色演出。
一个因为姑娘和“鬼火少年”逛早市,此刻心情不佳。
一个因为被灌了一肚子茶水,亢奋一晚上,现在精神不好。
一个高,一个矮。
一个不高兴,一个没头脑。
扮演父亲老陈的陈语文坐在角落,离阿和、小玉最远的位置,默默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