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了寒冬,又是一年春好。檐下的梅花紧紧拥簇在一起,日光透过树荫落在青砖上,金光点点。
堂内萦绕着淡淡檀香,傅云绰安安静静跪在那里,手握佛珠,白净的面庞不似往日明艳,反倒多了一份超脱世俗的淡然。
太后和先皇的丧仪结束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每日诵经、誊抄经书,为在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祈福,也为她的母后的祈福。
太后虽然有错,但终究是她的母后。
她无法代替薛家及死在落霞谷的万千将士说原谅,可她作为女儿,却是愧对于太后的。
她对母亲所有的怨恨都在最后那一声声“对不起”中,平复下来。如今战事已平,一切似乎都安定下来了,她望着随风翻动的经书,心想:若是此生能这般安静的走完,也算善终......
也不知这样跪了多久,直到腿有些麻了,她才逐渐回过神。
曼冬从外面进来,道:“殿下,奴婢让人备了午膳,您要不要用些?”
“不了,”傅云绰捶了捶僵硬的腿,缓缓起身,“本宫没什么胃口,晚些时候再说吧。”
曼冬不再勉强,轻声退了出去。
府上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走了后,安静了许多,曾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影子好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偶然想起时,只觉得遗憾,心底却再泛不起一丝波澜了。
她走到桌前,放下佛珠,目光触及到挂在上面的那只梅花玉坠时,忽的一顿。
谢渊亭......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可念出口时,又像时常挂在嘴边,说来自然。
那日,凌幼瑶将这枚玉坠交给她时,只带来谢渊亭的生死不明的消息。
谢渊亭不告而别,让她恨不得砍他两刀出气,可在真正得知了他“死讯”后,心里却是闷闷的。
在所抄写的那些经书里,也有为谢渊亭抄写的,但没有像给其他人的一样扔进火盆里烧了,而是整整齐齐放在一旁。
傅云绰想,若是他真的死了,便将那些经书烧给他;若他还活着......大抵也不会回来了吧?
她看着在不经意间写下的那个名字,神色晦暗不明。
明明只是个不重要的人而已,可他的名字却如同刻在心间,怎么也抹不去。回想两人上一次相见,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清朗的风从窗棂间穿过,吹得书页哗啦啦作响,笔尖凝滞的墨在纸上晕开一团污渍。傅云绰再无心抄写经书,置下笔,推门出去。
守在外面的曼冬,见她出来,便问:“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傅云绰摇摇头:“只是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你不必跟来,本宫就在府里转转。”
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太多,曼冬知晓她怀着心事,便没有跟上去。
沿着清心堂向东,是粉白的游廊,一侧有竹林拥簇,枝叶繁茂,衬得天光杳杳。从前走在这片地方时,总能听到逾墙而来的琴音——谢渊亭不擅琴,可拿到那把栖梧琴后,常会弹那首《凤求凰》,只而今再也听不到那笨拙又难听的琴声了。
早前冰雪未化,直到近日,庭前梅花才渐渐绽放清香。
傅云绰沿着游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处空荡已久的院子。
事了拂衣去——拂衣园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逍遥自在,正如她所见到谢渊亭时的第一眼那般。
拂衣园里所有的布置依旧保持着原样,一丝灰尘也未积攒,连谢渊亭平常睡觉的那张躺椅也是干干净净的。
傅云绰走了过去,如往常无数个醉酒的夜晚一般,躺在上面,静静感受着春风拂过脸颊。
从此处望去,正好能看见那枝探出墙头的梅花,风过时,便会送来阵阵清香。
难怪谢渊亭总喜欢躺在这里睡觉......
傅云绰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再醒来时,她在拂衣园里的床上。
“曼冬?”她朝外面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曼冬撩开纱帘走进来:“殿下您醒了?”
“本宫怎么会在这儿?”
“您昨儿说想自己走走,没让奴婢跟过来,后来奴婢见您迟迟没回来,便四处寻您,最后才发现您在这里睡着了。”
傅云绰记得自己明明是睡在外面的躺椅上,难道是她半夜自己走进来的?
她实在想不起来,索性不去想了,掀开被子下床,道:“更衣吧,本宫今日要进宫一趟。”
“是。”
......
京城平定下来后,朝臣们催着太子登基,可傅允辰总是躲避着,除了装病也只能装病了。
傅云绰知道皇后和傅修昀的死给他带来很大冲击,才会叫这孩子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