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映环是从浙江的江山县,走陆路进入江西地界的。
沿途惊动官员,府县官吏纷纷出动。
广信知府早早得到消息,备上船只去玉山县恭候。玉山知县迎送到县界,上饶知县无缝衔接,而铅山知县早已在鹅湖镇东边等待。
放在新朝创立之初,这种行为是被禁止的,不准地方官吏兴师动众去迎接权贵。
三十多年过去,官场陋习复生,趋炎附势又变得习以为常。
上饶水驿。
费映环已经八十多岁,抵达驿站之后,并未下船游玩。
知府侯昌也不敢胡乱打扰,只随船在旁边候着。邻近傍晚时分,县丞靠船过来说:“县尊,一房先生请来了。”
“快请!”侯昌连忙说。
费映环在家乡的老相识,陆陆续续都已病逝,如今只剩这位“一房先生”。
此君名叫王鄘,字孟侯,号一房。
崇祯四年,费映环、胡梦泰、王鄘等同乡,曾经结伴进京赶考。费映环和胡梦泰都落榜了,王鄘却考上了进士,明朝灭亡时已经担任山东省参议。
当时山东糜烂,王鄘这个参议毫无实权,干脆直接挂印归乡。可大明还未灭亡,王鄘拉不下脸投靠“逆贼赵瀚”,便在乡间设立私塾教书。没教两年书,乡下愿读书的孩子,都进了官方小学校,王鄘只能在家耕读度日。
直至新朝思想开放,讲学之风兴盛,潜心修学多年的王鄘,终于在上饶县开宗立派。
“公爷,一房先生前来拜见。”
“王孟侯?快快有请!”
八十多岁的费映环,身体居然还挺利索,由健仆搀扶着,手拄拐棍亲自出舱迎接。
王鄘比费映环年轻几岁,一身布衣,静立船头。
两舟接近,王鄘拱手朗声说道:“灵翁,好久不见!”
“贤弟快请上船喝酒!”费映环高兴道。
费映环六十多岁的时候,在杭州灵隐寺建了别墅,自号“灵苑居士”、“灵叟”。他在学术上没有开宗立派,专攻史学、文学、书法和绘画,还参与编撰《民始全书》,在大同新朝的学术界也算名声响亮。
王鄘当即被邀请上船,知府侯昌也搭了便车,其余弟子和官吏皆在旁边船上候着。
“请坐,侯知府也请。”费映环心情愉悦。
“多谢老公爷!”侯昌小心翼翼坐下,半个屁股悬在空中。
娄氏也被侍女搀扶过来,王鄘和侯昌连忙起身拜见:“老嫂子(老夫人)安好!”
“都坐吧。”娄氏满脸微笑,亲自给他们倒茶。
费映环问:“贤弟身体可好?”
王鄘回答说:“还过得去,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费映环有些惆怅:“唉,当年赶考的上饶士子,如今就只剩你我二人了。我记得,我们一起进京考了三次,我跟老胡(胡梦泰)一起考了五次。”
王鄘笑道:“本来该四次的,崇祯元年那回,我临行前生病了。”
费映环也笑起来:“就是那回,我在北京也病了。却没曾想,因病耽搁时日,回来的半路上,居然遇到了当今陛下。那个时候怎能料到,随手带回来的小娃娃,做得出这等改朝换代的大事。”
“此天命也!”王鄘奉承道,“也是灵翁的福气,更是费家历代贤者留下的福荫。”
费映环得意的捋着胡子,点头说:“当年一次次赶考,就想弄个官做。最后实在没法,只能花钱买了个知县。但这数次落榜,也非没有收获,沿途体悟百姓疾苦,不再是闭门苦读的无知书生。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仗剑远游之风更甚,年轻学子赶上了好时候。”
王鄘附和道:“是啊,现在的小年轻,真真赶上了好时候。天下安定,没有草寇肆虐;百姓富足,粮价也稳得很,出门比以前容易多了。最近听说,赣江有了那什么蒸汽船,可以烧着煤炭日行千里。”
“日行千里只是虚言,二三百里却是有的,”费映环笑道,“只需船工往锅炉里添加煤炭,蒸汽船就能无风自动。听说还在改进,指不定往后船速更快。另外,还得沿途修建煤站,没有煤炭就跑不起来。”
知府侯昌突然插话:“广信府这边,已在筹划修建煤站了,两三年内必可通蒸汽船。”
费映环点头道:“如此甚好。”
突然,费映环又问:“贤弟子孙,可有在做官的?”
王鄘摇头感慨:“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只能去考吏员做些杂事。倒是有一乖孙,前几年中了末榜进士。那小子能吃苦,主动请调虾夷县,跟岛上的土著打交道,如今已做了虾夷知县。”
费映环问:“虾夷县我听说过,就是日本北边那个大岛?”
“然也,”王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