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半大的孩子在车站口等车,农村的车站没有什么遮挡,仅仅不过是一个栏杆而已。北风从他们的身体穿了过去,划伤了他们的脸蛋,吹红了他们的耳朵,但是却带不走他们血管里的躁动。
这些孩子们,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各自的欢欣雀跃。这个时候,胡新诚一把拽过小玲儿的书包,小玲儿冷不防被他拽了一个趔趄。非常恼火回头刚要发作,一看是胡新诚便一下子没了脾气。转身一看车来了,一群人又推推搡搡、你拥我挤的上了车。
农村的小巴士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维修了,车摇摇晃晃的,坐上的人好像坐上了秋千一样,玻璃上结了厚厚的一层霜花。冷风顺着窗户的裂缝,呼呼的往里钻。撇去嘈杂的吵闹嬉笑你能听见冷风钻进车厢里嘶嘶的声音。空气好像都带着冰碴,孩子们吸溜吸溜的抽着鼻涕,小玲儿朝后座的小姑娘借了一张手纸假意擤鼻涕,实则尽量不动声色的掩饰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她的目光始终逗留在那个穿着破洞棉服的少年身上。
到家之后小玲儿打开书包发现,一条深红色的发带正向她散发着柔和的光。小玲儿坐在炕上将书本毫不在意推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发带摆成一个心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头上。登时觉得自己比香港电影里的张曼玉、王祖贤还要好看。
苗老三进屋的时候正看见自己的宝贝闺女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啊,因为玲儿每天都要对着镜子摆弄好长时间,他觉得小姑娘就应该是这样,哪个半大的丫头不臭美呢?
王秀霞借着星星和手电的光走了三里多地,远远的就看见自家的灯火。家里的大黑狗跳过石头院墙,老远就来迎接她。毛茸茸的大尾巴荡阿荡,绕着王秀霞转来转去。这个狗养的还是很划算的,吃不了的剩菜剩饭都能当他的狗食,牲畜们又不敢随意跑掉,偶尔还能抓抓耗子,熟人从来不咬,院子一有生人就狂吠不止。这狗没有名字,就叫狗。是苗老汉从战友那边要来的军犬崽子,全家人都不太在意它,但它对全家人都极好。
进了屋,王秀霞拿手巾擦去眉毛上的霜,揩了点蛤蜊油涂在手上,尽管带了手套,还是冻出来一个口子。她骂骂咧咧的数落着自己小姑子如何如何的小气,如何如何的给她小鞋穿,一边恶毒的揣测着钱的来源,一边又把从人家那里借来的钱甩到炕桌上。家里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表示知道了。苗老头去看铁锅里他的白菜炖冻豆腐,小玲儿听着随身听仍然摆弄着她那根发带。
“你们一个个都他奶奶的狼心狗肺,我累死累活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舔个脸让人家……”王秀霞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本来屋里的人见她到家了还抬头看她。现在直接眼皮都不抬一下。
转眼就到了元旦,王秀霞一大早就把苗夭夭从被窝里薅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活脱脱一满地乱窜的小粽子。小粽子咋咋呼呼的跟着奶奶去鸡窝掏蛋。
奶奶每回都拿着手电照呀照,发现蛋里孵不出鸡仔就扔进筐里给孙女儿加餐。小娃娃也拿着大手电跟着照,然后有样学样的把手里的鸡蛋扔进筐里。扔进去的很快又被王秀霞捡回来。
只记得当时王秀霞说:“大孙女儿,那个已经有小鸡了,除非坏了才能吃它,知道吗。”
夭夭点点头似懂非懂的表示记住了。
后来又遇到类似情况,夭夭就会走到奶奶面前,举起一个好多天没有破壳的鸡蛋。“奶,坏蛋,敲了吃。”
这回王秀霞照了五六个都不见有能孵成的,一个两个还是巧合,五六个都孵不出小鸡儿来,那她今天晚上就要喝母鸡汤了。觉得太奇怪的她把鸡蛋一个个拿远了一瞧差点气乐了,夭夭这个小王八犊子,趁她不注意把这些蛋一个个都敲出裂纹来了,蛋里头进了空气当然就成了“坏蛋”。虽然气,但是这么大点儿小兔崽子哪个不调皮呢?她觉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反正今天过节么~全家本来就是要吃的。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张木制大圆桌上一起吃早饭,吸溜吸溜的喝着稀粥,声音响亮又享受。10个人每人2个蛋放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咔咔嚓嚓碎蛋皮一地,拜苗夭夭所赐,今年的好运气看来是双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