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公开的,凡是要知道这种生活的人都看得见,都知道……另一种生活则在暗地里进行。”——安东.契诃夫《带小狗的女人》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六三的真实姓名。他一直叫我神仙姐。
六三一直说他是信佛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过去穿越到了民国,所以遇见了我。说过很多次,我每次都淡然一笑。
六三说干他们特情这一行的,谁都不能信,只能相信自己。之所以谁都不相信但认我这个大姐,是因为他觉得我就是契诃夫小说里写的那个带狗的女人。当然,也因为第一次见面后他暗地里打听清楚了我所有的底细:没落贵族,满族后裔,单身,特立独行,卓尔不群,奉行终身不婚主义,与世无争,坚定的佛教徒。最重要的是,与谁都没有利益纠葛,完全生活在自给自足的自我世界里,信仰坚定,物质富足,没有任何人能收买,所以就不会有欺骗和背叛。
事实上第一次在香港浅水湾的慈善宴会上见到六三时,我的确是带着两条纯种的雪纳瑞犬,一个黑色公,一个白色母。那次去是为了战后无家可归的儿童捐款,我与任何人都不熟,只和我的两只狗在一起。捐了最大的一笔款后,我转身就牵着狗准备走了。由于小狗被音乐声吓到乱窜,狗绳把我差点绊倒,幸亏六三伸手扶住了我并很绅士的蹲下身帮我解开缠在脚上的狗绳。
我最后一次见到六三是在1949年9月,香港浅水湾海边的一家海鲜餐厅。那次是六三主动打电话给我约我见面。这在我和他近10年的关系里是语气最特殊的一次。
电话里,他依然少言寡语,只是告诉我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挂了电话。挂电话前,还是以他每次都会习惯性的一句话来结束:好吧,就这样吧。你不要联系我,我会再跟你联系。
虽然我们做了很多年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惺惺相惜的蓝颜知己,但是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而且我永远不可能主动找到他。
六三不允许我主动联系他,也不允许我再和任何一个人提起他,这是他答应接受我并告诉我他的故事的前提。
实际上我也根本无法主动找到他,他从不告诉我他的任何联络方式,我甚至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每次见面后,他人也突然会消失很久很久。当我快要将他从我的记忆里抹去的时候,他又突然会在某一天,在我每天跑步必须经过的一家花店前,突然出现在我面,带着他那玩世不恭的帅气迷人的笑容,手里拿着一大束曼陀罗,倚在他的那辆黑色的nash车上。然后他会请我去很高档的法国餐厅吃饭,喝他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然后一点点的跟我聊一些他的故事。
我记得他第一次送曼陀罗给我的时候我好奇的问,为什么要送这么特别的花给我,他说这个也叫彼岸花、曼珠沙华,出自梵语「摩诃曼珠沙华」,原意为天上之花,天降吉兆四华之一。佛典中也说是天上开的花,见此花者,恶自去除。佛家语荼蘼,是指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佛经记载有“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我想,他也许是压力太大了,所以才把我当成了一个安全的倾诉者。或许因为我个与世无争的女性;或许因为我是他记忆里某个人的影子;也或许我在他心目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耐心、包容、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却又能让他得到安静的一个女人,一个姐姐或者甚至母亲的角色。
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六三话比以前少很多,只是一个劲的喝红酒,抽雪茄。我问他这次为何主动打电话给我请我吃饭,六三告诉我他是来跟我告别的,然后他说某种程度上说是永别。他要走了,而且不再回来。
虽然我们很少见面,但是每一次见面都会感觉很亲切,完全没有任何因太久未联系而产生的生疏感,仿佛我们是青梅竹马的知己,生死相依的老友。猛然间听说要永别了,我的心里不禁一阵的忧伤,有些失去方寸地急切问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约法三章,我只可以聆听,但是绝不能问你问题。但是,鉴于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六三优雅的吸了一口雪茄,望着窗外思考了很久,然后回头说到:“你可以问,但是不能问未来,只能问过去。而且我只回答我可以回答的。”
我顿时语塞,其实我只是想以一个女性的本能,问他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是否还有丝毫的可能会再见面的机会等。,但他的这句话,顿时让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我喝了一口咖啡,努力的冷静下来。想了很久,因为我和他太熟,我知道很多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他不会回答。于是,我只问了他两个问题:
“第一,认识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最后一次能否告诉我?你现在还到底是不是特情?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飞去对面的海峡?”
“第二,我什么时候可以将你的故事写成书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