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珠是被海风吹醒的。
她迷茫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幽沉的天空。
她感觉后背硌得难受,她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座翘角的屋檐上。
侯曼娥坐在不远处最高的屋角, 屈起一条腿,赤莲剑搭在膝上,手边倒着几壶酒,另一条腿垂在檐边, 懒洋洋地晃。
“醒了。”
白珠珠小心地点一点头, 望四周望一望, 就望见遥远天边雾蒙蒙的海。
她呆了几息, 反应过来, 瞬间跳起来:“东海!”
“已经到了东海?!”
“是啊。”李曼娥说:“你不是说到东海就把化神的秘密说出来, 现在已经到了,说吧。”
白珠珠:“……”
这、这么快。
她还没有编好下一个借口呢。
白珠珠攥紧手指, 强作镇定:“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说。”
李曼娥看向她,半响,笑着挑起眉:“你吃准我不会杀你,是吧?”
她在笑,但眼角眉梢全是瘆人的寒意。
白珠珠不敢直视她,下意识低下头
“没有, 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杀我,我知道你要杀我……”
她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她擦了擦眼睛:“我知道…你们都变得很可怕…你们不是我见过的人了………”
李曼娥本已经打算动手了,但看着她这个样子,莫名地停住了。
李曼娥在白珠珠身上看不出太多的恐惧、怨愤和绝望, 看不见这些如今无处不在的情绪,她脸上只有难过,一种夹杂着害怕的委屈,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
李曼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天真的神色了。
在这样一个世道,即使刚初生的婴儿,也会本能地憋住哭泣,免得哭声把恶鬼和强盗招来,把自己全家都搅成碎肉。
她确实不像这个世界的人,她应该生活在一个太平又安逸的世界,周围的人都爱她,像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天真善良,纯粹热血,还会因为别人想杀她而委屈。
李曼娥轻轻嗤笑一声。
她不想杀白珠珠了,她太无聊了,无聊到除了杀掉楚如瑶,好像已经没有别的事可做,这个不知道被谁精心养着的小宠物,留在身边,也许能给她乏味的生活增添那么一点趣味。
——没有也没关系,反正随手杀了也不迟。
李曼娥百无聊赖地想着,就看见白珠珠突然瞳孔睁大,露出恐惧的神色。
李曼娥心一跳,毫不犹豫拎住白珠珠的衣领一跃,跃到半空中,不知何时涌上来的血水正无声无息吞噬掉整座阁楼。
“咯咯。”
白珠珠听见一声动听的笑声,带着一点女孩子的娇柔俏丽,像撒娇一样:“被躲过了呢。”
白珠珠惊恐看过去,看见一个血河中笑盈盈站着个锦绣粉裳的少女。
她生着一双绒绒的兔耳,可爱地一动一动,容貌清秀娇美,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段婀娜柔软,华裙缀满流苏环佩,风一吹过,环佩叮鸣作响,像个娇养无害的闺秀贵女。
但她就这么踩在血河中,数不清的妖魔在她身后阴影中蛰伏着爬出,咆哮的血河在她绣满鲜花的裙摆下平涌和缓,她伸出一只脚,踩在露出半边肢体的血鬼头顶,那择人而噬的血鬼瑟瑟发颤,小猫一样柔顺伏在她鞋底。
李曼娥避过血水,转过身来,二话不说拔剑挥出一道火龙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罗月。”李曼娥:“你他妈是不是犯贱?!”
“呀呀,怎么还生气了。”
少女轻巧一跃,卷起来的血水正将那火龙吞噬,她娇娇笑着:“好久不见,与你打打招呼,开个玩笑而已啦。”
的确是开个玩笑,但如果不小心被玩笑吃掉了,那就是无能,就算死了,也是怪不得别人的事。
李曼娥根本懒得跟她废话,冷冷说:“黄淮受重伤,云长清反应及时,断了一条胳膊,没死。”
“都没死啊。”罗月手指一圈圈绕着鬓角的碎发:“元景烁那几个好妹妹呢。”
“姓尹的已经病死了。”李曼娥说:“仲梓素跑得快,没抓住。”
罗月看着她:“该死的没有死,该抓住的也没有抓住……”
“究竟是实力不济,还是……”
“还是什么?”李曼娥皮笑肉不笑:“你想说什么?”
罗月看着她,半响,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没有什么意思。”
罗月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你可不是手下留情的人。”只不过是不当回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