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的深秋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某州府城门突然大开,将军率领马队疾驰而出,马蹄声骤响在城外官道。
离城二十里的山下村庄,依山而息,采石工匠们劳累一天了,都在呼呼大睡。只有横陈屋外的那些石头,比他们更清醒。
从山脚行到山腰处,那里住了二十余户人家,也大都以采石为业。此时早已熄了灯火,酣然梦乡。由此再盘绕上行,则还错落地搭建着三五座茅屋。其中位于最高处的茅屋则只有一座,那里再向上盘山三匝,就可以触及山之巅峰了。
现在那间茅屋里头,还透出来灯光,而且还有琴声。
琴声峭拔峻急,仿佛军士进入疆场,只觉钟罄鸣耳,号角相闻,一片杀伐之声,惊心动魄。
恍若行于波峰漩涡上的一叶小舟,又像是一千只小鹿疾驰在原野
突闻裂帛之音,乐曲在最高音处,停了下来。
琴音犹绕梁不去,一声叹息,却飞进琴音的余响。
随即,这位叹息着的青年男子,脱下采石穿的土布衫,换上银色战袍,在墙角取出一把浑铁枪,走出屋子。
此人姓王名酬,字敬民,是永乐帝方腊的重臣尚书王寅的独子。
风还在吹,他身上的白袍,那开放的衣襟,在风中飞扬。他手执铁枪昂立在屋前,仰观云天,心胸激荡。
天地漆黑呀!到而今,还是昏君奸臣的天下!永乐啊永乐,你为何如此早夭!啊!你不是想带天下草民奔向快乐吗?
血泪翻涌之时,他身子一纵,早已到了屋外的那片开阔地,随即呼呼呼,刷刷刷,耍起了手中铁枪。
他使的是王家枪法,这套枪法代代相传,据说其先祖便是前朝后粱名将王铁枪王彥章。传到父亲王寅这一代,因更喜习文,不专意于枪法上,却不料文武皆通,枪法更胜前辈。儿子王敬民,继承了父亲的天资悟性,绝对是文武双全的人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他的枪的迎击的八面,朦朦胧胧,影影绰绰,总是闪不开一个女子的倩影。
他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
“王公子,我仇人的头颅,带回来了么?”
“公主,我你能听我解释吗?”
“不必了!既然没带来,公子请便!”
“武松在六和寺!”
“好啊,既然找到他了,为何不杀了他?难道是你杀不了他?”
“我为何杀不了他?就算他是双臂,也能胜他。何况他是独臂!可是他已经在六和寺出家了!”
“出家就不该杀吗?父仇不共戴天!君仇更不共戴天!是他擒了父皇!要不是他,父皇也不会死,而且是那样地惨死啊!你说要对我好,你说要娶我,为何不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呢?”
“公子,你的血性都哪里去了呀?我父皇的血,你爹的血,明教兄弟的血,就这样白流了吗?梁山贼宼,就不应该全杀光吗?”
她的话在风里无法散去,像一团雾,一团麻,老是在他的枪头,绕着,绕着
他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男人浑身是血。
触目惊心的那一幕,豹子头林冲冲马而至,长枪起处父亲中枪落马
他眼前一暗
他突然纵身而起,暴喝道,“破林家枪!”
“杀林冲!杀林冲!杀林冲!”
他一下子刺出二十四枪。
这连珠枪法是王家铁枪的精髓,本来是一十八式。这后面六招,是他的自创。因为先祖所用铁枪是一双,并非单枪。所以他认为单枪十八招,不足以尽显铁枪威力。
这二十四枪又有一名,他自称缠绵枪法,因铁枪尽奔要害,或锁喉,或诛心,或探海,或剌目,反复攻敌之不得不救,缠绵而不得分解。心想要是当日父亲能用上这缠绵枪法,或许还可逃得一劫,不至于被林冲所杀。
不过,即便逃得此劫,那又如何,父亲蒙皇恩得授尚书一职,岂有不效忠诚。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所以这仇人,又岂必是林冲呢?梁山中人,都可以是仇人!而利用梁山灭我永乐的奸臣昏君,则更是我等仇人。
杀不尽的仇人!啊啊!
“破疯魔杖法!”他喝道。
林冲死了,他只能找鲁智深和武松。那莽和尚的铁牛犁地过来了,可是他的腾挪更快。枪尖点在禅杖上,身子悬空,滴溜溜地转。他幼年曾遇见一位异人,有意传授奇门异术,于是不仅学得法术,还修得内功,轻功也颇有造诣。
他突然跳出圈子,随即把枪掷于地上。因为鲁智深已经在六和寺圆寂坐化了。
他要报仇,公主要报仇,更找谁去。只有找六和寺的武松去!
“破醉八仙拳!”
武松善步战,或用拳,或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