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云天的昆仑山下,有一片方圆百里的幽谷,在冰川雪水的常年浇灌下,幽谷之中,长满参天古树和奇花异草,其中有一种名为天香树的灌木,遍布幽谷,每年四月,此树都会开满金色的小花,其芳香浓郁,沁人心脾,随风而行,十里留香。
水草丰茂的林谷,是牛羊的天堂,尤其是交错穿行的溪水,四季流淌,严寒不凝,居于林中的百户人家,在此耕田畜牧,采花酿酒,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因此谷,四月芬芳,太过秀美,初入林中的先民,将此谷命名为天香谷。
眼下,正是人间四月,百里幽谷,处处芳菲尽现,在卯时过半,漫天红霞散尽,东方的朝阳,爆射金芒之时,深谷小村东北角的一个柴扉小院中,一个四十许间的中年道士,身着一套青灰道袍,左手握着一根黝黑的桃木杆,右手正在轻轻整理杆上的墨色布幡。
随着幡布展开,其上露出朱红、青灰两色生涩难懂的彩绘,像文字,又像图画,如龙似蛇,因林村之中无人认识,孩童们主动将其称为鬼画符。
道士姓钟名无忌,五年前游历至此,因林中风景秀美,便留恋于此,在村民的帮助下,建了这处柴扉小院,正式成为小村中的一员。
这钟无忌有个众人皆知的癖好,乃是十分好洁,最不喜衣衫鞋袜上沾染泥土尘灰,其面容衣衫的整洁,胜过村中多半的妇人,每日沐浴更衣,晨起精容,自都不在话下,在百户之中,也是独树一帜,自成清流。
由于林中各处道路,淳朴如初,并无青石泥沙铺撒,都是泥土尘灰不说,还有数不尽的牲畜粪便。
面对满满的田园气息,钟无忌每每出门一次,就会有大半天时间,蹲在柴扉外的溪流处,清洗衣衫鞋袜,几年时间,就将唯一一套标志自己职业的深黑道袍,洗成了青灰色。
因为这个怪异的洁癖,钟无忌也时常受到林中幼童的戏弄,常常被偷撒尘土,埋粪设陷。
面对大忌受人愚弄,钟无忌对孩童,也多是言语恐吓,并未动过手脚伤其幼童,因此,家中有顽皮孩童的大人,隔三岔五就找钟无忌卜上一卦,算是一种变相的弥补。
后来,钟无忌明白大人求卜的缘由,就将自己挂金,上升到一个马蹄金一次,面对如此昂贵的挂金,大多数的村民自是无福消受,这变相弥补一说,也就随风成空了。
因为挂金太高,也直接导致钟无忌一年卜不了几次,眼下能够出起这费用的,林中也只有白、李两家大户。
即便无人问卜,钟无忌每日依旧会在辰时赶到村口,当然,遇见雨雪大风天气,因怕衣衫受浊,村口问卜之行,自然也都是取消的。
今日天朗气清,钟无忌依照惯例,准备前往村口的老地点摆摊,整理好了旗幡,又伸手摸了摸头顶的桃木簪,捋了捋不长的胡须,低头看了看洁净无泥的鞋袜,接着放下手中的桃木幡,又将灰旧且洁净的道袍,从上到下顺了一遍,这才拿起桃幡,信步走出小院,悠然朝着村口而去。
在前往村口的路上,钟无忌特意选了一条枯叶较多道路,如此一来,行走于枯叶之上,鞋袜就尽可能的与黄土相隔。
蜻蜓点水的行走片刻,偶然抬头,见金阳暖照,闲云轻舒,便一时兴起,口中开始词出歌咏,“道道道,有边是道,无边亦是道,道道道,有常是道,无常亦是道,人世飘渺,只在片时诚意,天机深广,全凭一点灵……心……呀!”
只见,在铺满枯叶的道路上,钟无忌左脚深陷,实打实的踩进一个极为隐蔽的狗屎坑中,看着厚厚的狗屎没到了鞋面上,气的脸都青了,冲天的怒气和恶心劲,险些将头顶桃木簪冲飞。
连连干呕几下,赶忙拔出深陷的左脚,伸手捏着鼻子,将踩了狗屎的脚,伸入道旁的黄土中来回擦蹭,这一刻原本嫌弃的尘土,好似又变得圣洁起来。
十几步开外的墙角处,六七个半大的孩子,捧腹大笑,冲其大喊道:“钟无忌,中吾计,钟无忌,中吾计……”
眼见被几个半大孩子如此戏弄,钟无忌自是怒不可遏,持着桃木幡上前作势追打,口中同时怒喝道:“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真是没了天理……”
太过粗俗露骨的话,钟无忌是骂不出来,他自认为没天理,已经是人神共愤的谴责了。
不想几个孩子,全然不在意,见对方持幡追打,纷纷四散而逃,逃跑的途中还不忘大喊,“钟无忌,中吾计,踩狗屎,中吾计……”
这七八岁的孩子,跑起来比猴还溜,钟无忌自是一个也追不到,俗话说,‘七八岁,狗都嫌。’眼下的钟无忌,就是最好的应验。
淘气的孩子都四散了,伴随的欢笑之声,也随之而去,钟无忌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连说几声“晦气!”又将踩了狗屎的左脚,伸入黄土中蹭了几十个来回,急促的抖动,致使大腿开始发酸。
在尘土沾满鞋袜之际,狗屎总算看不见了,可是那浓郁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