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下午，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的警察制服上留下点点光斑。

    “苏老师你好！我是秦绪，指导员让我来找你做咨询的。”站在和我一米远的距离，他停下来做自我介绍。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五官深邃，目光坚定而清澈，黑眼圈有些重，眉毛尾部有一处浅色的疤痕。他的制服有一些不起眼的陈旧的污渍，一双黑色运动鞋沾满了尘土，看起来好久没有清洗了。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请进来吧。”我说着，带他走近了咨询室。“沙发你随便坐。”我说着，拿出一次性杯子给他接水。

    走到咨询区，他找了个单独的沙发坐了下来：“其实是指导员非要让我来的，建议我做心理咨询。”他顿了顿：“其实根本没必要。你去忙你的，我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样的来访者我也见过，进了咨询室，什么都不想说，这样的来访者多半都是被家人送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咨询的想法。

    “这段时间就是留给你的。”我走过去，将水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先喝点水吧，先休息一下，一会再聊也可以。”

    他将帽子摘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我能看到他的指尖有些泛黄，身上似乎隐隐传来一股烟草味道。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场景，一名穿着警服的男人，在疲惫的工作了一天后，回到家里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放松，房间里异常安静，甚至能听到他的抽烟声。

    脑海中的场景一闪而过，我注意到他摸了摸口袋，但什么也没摸到，他又将手伸向了水杯。这次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你似乎有些紧张。”我对他笑了笑。他也露出一丝笑容：“紧张？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刚才摸自己口袋是想找烟么？”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下意识的动作。

    他笑了：“你还挺细心，不过我准备戒烟了，所以前两天抽完了就没再买。”

    一种习惯的改变，必然是因为生活中的某些对人有重要意义的事件发生了。

    “那你愿意和我讲讲为什么准备戒烟吗？”

    就这样，他和我谈起他的父亲，二十多分钟后，他说：“因为执行任务，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等我赶到医院，他已经过世了。”

    “还记得上次见面，我爸对我说，别吸烟了，对身体不好。”

    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泪痕。

    “听到这里，我也挺难过的，你还有很多话没来及说。”

    他目光有些涣散。

    “在这里，你可以说。”我从旁边搬了一把椅子，摆在我们对面：“你可以想象他就坐在这把椅子上，你对着这张椅子说说吧，也许他能听到。”

    我看了看他：“如果需要我回避，我可以出去。”

    他点点头，于是我退了出来，帮他关上咨询室的门。

    十多分钟后，他打开门走了出来：“谢谢你，我好多了。”他眼睛红红的，能看得出来哭过了。

    “不客气。”之后我们商定了后续咨询的时间，并留了微信。

    “你好，我是醒心咨询的苏晴。”

    “你好，我是秦绪。”

    我注意到他的微信名是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