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黑沉沉的乌云盖在头顶,压得山道上的行人神色紧张,连带着呼吸都急促几分。
对于这些南下逃难的灾民来说,此刻将下未下的暴雨是比山匪更可怕的困难,毕竟面对匪徒犹可奋力一博,而煌煌天威,如之奈何?
平头百姓拖家带口忧心前路,心急归心急,却也因家人、家当都在身边,反倒生出一种走一步算一步的洒脱感,赶路匆匆,没有多少额外的对话。
至于混在人潮中前行的商队管事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态了,尽管他们打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磨砺至今,眼力、见识以及对危险的预见都远胜常人,但也正因如此,此时他们心中的阴霾比天空中的乌云还要晦暗。
三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辆装饰精美的大车,在周遭衣衫褴褛的灾民映衬下,格外醒目,车内四家商队的管事围坐一团,正商量着对策。
一个低沉伴着咳嗽的中年男声头个响起:
“第三天了,张秃子依然没有派人来要‘分红’,看来他多半是有别的想法。”
另一个更为年轻、洪亮的男声立刻回应道:
“哼,什么多半,我看这条老狗早就动了歪心思,这次天时地利都在他那边,哪怕他自个不想动手,底下嗷嗷叫的小山匪也不会答应,不过,想把我们一口吞下,也不怕崩了他的老牙!”
“贤侄说得不错。这张秃子早年是个猎户,后来得了些机缘才成了散修,盘踞在黑风谷立寨已有二十多年,对这儿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这是地利;最多三个时辰,暴雨必至,到时候我们疲于应付,张秃子以逸待劳,这是天时。”
众人沉默了一会,一个清冷女声问道:
“往后退?”未等回复,她便自答:“灾民不会答应的,后面人山人海往黑风谷这个漏斗挤,即使人能退,车马货物也出不去。而往前走,三个时辰最多走到黑风谷腹部……”
最后一个管事闻言叹了口气,颤声道:
“这……这人和也归了张秃子,那我们必死无疑?”
“那倒未必。”声音洪亮的管事连忙开解:“崀山遭了千年一遇的灵灾,数不清的凡人南逃,这张秃子是灭口不尽的,既然无法灭口,那就不是非取我等性命不可。”
“照你的意思?”
“把财货给他们,留得有用之身!待我等返城后,上禀主家,点齐人马扫匪荡寇,定叫黑风寨鸡犬不留!”
“呵,”女管事冷笑一声:“陆柏元,你是陆家人,父亲是珍宝阁大掌柜。把货物丢了,自是拍拍屁股走人,没人敢说不是,可我们几个如果丢了货物,东家可不见得会心慈手软!”
“你……”
“再说了,崀山遭灵灾,以后哪会有澜洲商队往崀山去,谁又给张秃子送分红。人家摆明要干最后一票,抢完就跑,等你来剿,早就人去楼空。而且怎么可能只抢货物,恐怕我们几个的衣物都要扒个干净,说不定你这贵公子的肉票,人家也不想放过呢。”
陆柏元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愤然给了车窗一巴掌,惊得远近的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坐在前室的护卫撩起车帘问了几句,随后接着闭目养神。
而软弱管事稍迟钝些,这时也回过神了,不再应和着投降,一时间车厢内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还是陆柏元沉不住气,闷声道:
“说打容易,可拿什么打。不知道你们来时瞧见张秃子示威没有,这伙地头蛇光露面就有炼气后期修士三人,炼气中期修士七人,崀山灵灾后,还不知道添了多少亡命散修。而我们呢?仅李伯炼气后期,余下三人都是中期修为,还都不是擅长斗战的修士,护卫中,更是只剩鹿嵩这一位炼气后期修士,如此悬殊,如何抵挡?”
这回轮到女管事说不出话来,灵灾爆发是第一波减员,从崀山返回天水城,这一路上本就不太平,以往肯本本分分拿分红的张秃子反而算比较讲规矩的那类地头蛇。
四家携手同行,看起来算是放下成见,合作共赢,其实归根结底,终究是事到临头才匆忙准备的无奈之举罢了。按宋悦儿平时的性子,要她跟张柏元这纨绔议事,比让她吃苍蝇还难受。
“咳……”车厢中唯一的炼气后期修士,隐为众人之首的李伯见事情已经分说清楚,便总结式地发言道:“打必然要打,如果不打,首先东家那儿交不了差,其次,即算交出货物投降,张秃子放我等体面离去的几率也很小,而打又面临战力不足的困境。其实,这两难却未必无解……”
“怎么说……”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卖关子了!”
李伯犹豫片刻,低声道:“在我们四家联手前,我存了分谨慎,邀请了一位南下的崀山修士同行。”
余下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软弱管事甚至颤声又起,道:“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崀山修士,那可是动不动屠人满门的变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