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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十九日,一大早晨难得的放了晴,卯时一过,天际边就有半轮明日羞答答地露出头来,洋洋洒洒飘落下的,从鹅毛大雪换成了梅花瓣儿一样的细密雪花。
王妈妈从暖阁出来,望着天欢喜极了,连说:“好兆头好兆头,一连几日都没出太阳,今儿可真难得。”
行昭牵着莲蓉的手,跨过门槛,扶着门栏,回首一一扫过,暖阁里摆置得整整齐齐的几个大黑漆箱笼,床帐前挂着的还没来得及收下来的石榴红如意结,墙角长得郁郁葱葱的冬青树,还有隔间上小时的玩物,几个神情生动的唐代木制仕女玩偶。
行昭仰头看着莲玉,笑了起来,从醒来到现在事情终于有了质的变化了,轨迹正在慢慢地改变。
莲玉一颔下颌,便看到小娘子乌溜溜的一双眼睛里有欢喜与期望,如同盛夏的天里被雨刷洗过的碧玉珠子一样,也发自内心地弯了嘴角。
莲蓉一侧身就挡在了二人中间,蹲下身笑说:“咱们快走吧,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顺天真人又算了挂楠木和放鞭炮的时辰,放过鞭炮后,各家各房才好来向主人家窜门问礼。
行昭笑一笑,穿过游廊,见太夫人穿了一件深绛红色七珍纹杭绸褙子,额上箍着墨绿色兔绒抹额,正由张妈妈扶着乐呵呵地向外走,太夫人说她要亲去给行昭挂上楠木镇宅。
行昭赶忙上前去扶,和太夫人一前一后做上辇轿往小苑去,后面跟着一行或抬箱笼,或提着包袱的仆从,还有四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统一穿着秋香色小袄,低着头跟在后头。这就是新来的四个二等丫鬟,行昭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个眼睛大大,鼻梁挺直的小娘子身上——她的哥哥在贺琰身边做小僮子,虽不是要职,却日日不离贺琰。
太夫人能掌住贺琰身边的管事,她没这个能耐,只能从不打眼的人身上入手。
临安侯府大约有八十亩地,太夫人喜好清净,荣寿堂和祠堂在最北端,正院在全府的正中地方,另有东跨院与西跨院。二房住在东跨院,如今西跨院没有人住。
过九里长汀和碧波湖,就到了正院了。
行昭的小苑唤作怀善苑,在正院的东北角,原是贺琰的胞妹,贺太夫人的嫡长女贺琉的住所,共有上房五间,偏厢三间,另有围着篱笆精巧别致的小花园一个。
到时,大夫人已经候在了门口了,行昭先行下辇,眼见自家母亲穿着一裳鲜桃红万字连纹比甲笑意盈盈地去搀太夫人,便乖巧跟在后头,边走边听前面说话。
“…备了五大串鞭炮也不晓得够不够放…中午让厨房特地整治了一桌席面,也把府里的孩子们都请来了,孩子们都渐大了,能聚一次是一次…咱们就在正院吃,备了您爱吃的烩八珍..”
太夫人听得连连颔首,这时候也不愿意再去挑儿媳妇的错处,自打晓得了贺琰与应邑的事儿后,她便对大儿媳妇宽容了很多。又见这怀善苑焕然一新,叶子都没沾上昨夜的雪粒儿,心里勾起了对远嫁女儿的思念,直说:“好好好,咱们去挂楠木,点鞭炮!”
是太夫人掐线点火,火舌缠上那麻线,鞭炮跟着“噼呖啪啦”地炸开,大夫人佝身跟行昭欢快地说着:“你父亲今儿个答应早些下衙,就为了来给你坐屋。”
坐屋子,也是大周的习俗,让男性长辈在小辈房里镇一镇,与挂楠木点鞭炮一样的道理。
行昭一听,笑容一僵,却很快反应过来,笑得粲然,连声答应:“好!用过午膳我就去将龙井给父亲备上!”
府里四通八达的消息传得极快,将点完鞭炮,二夫人就带着行明过来了,行昭行过礼后,怀里就被塞了一个锦囊,二夫人柳叶眉一弯,笑着说:“恭贺迁居之喜!我们四姑娘长大了,也分院了,快带着行明四处转转,好好行地主之谊!”
行昭捂嘴谢过后,二夫人便缠着大夫人与太夫人要去正院烤火,让小辈们自个儿处。行昭挽着行明进了正房,里头熏染的是清淡雅致的茉莉香,几桌上摆着原先太夫人房里的碧玉红玛瑙水珠,青砖光亮映人,红螺碳摞在地龙里,暖烘烘的一片。
行明几日不见,脸瘦了一圈,虽在笑却能发现笑得极勉强,行昭诧异,莫不是还因为那黄家,携着她坐下就说:“一个抹额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这几天做不出来,祖母难不成还没抹额带了?”
行明低了头,再抬头却是双眼含泪,摇着头说:“我知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我本不该说这些的,只是我想了又想,实在不晓得该和谁说了...”
行昭坐近了些,看了看屋里要么是她的心腹,要么是行明的贴身,便握了握她手说:“还是因为黄家?”
这回轮到行明大惊:“你怎么知道!?”
行昭一怔,按道理她确实不应当知道。这几日的事事顺遂,她的警惕竟弱了下来,心下后悔,咂咂嘴,敷衍过去:“在堂会上,黄三娘与我们斗嘴,二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