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山,南北向绵延三千余里,雄踞一方。
山有千峰林立,万木争秀,其中有奇兽灵禽,有山妖邪祟,偶也有仙人出没。
某峰之上,今岁又逢甲子之约,峰顶上摆了块黄木大棋盘,两位大罗金仙对坐手谈。
北向执白那位,白袍宽袖,颌下三络银须,面有三目,身倚鸠杖,鸠头上挂着个大酒葫芦,因“友棋、友酒、友友”,故称三友道人。
南向执黑那位,黄裳黄冠,唇下黑髭,腰悬缺角螭纹道印,背负一剑,道号宝印。
两位大罗金仙至交多年,彼此相得,约定每甲子于地龙山手谈一局,此时棋盘上大龙相杀,正是酣处。
单论棋力,自是“友棋”的三友道人更胜一筹,要紧处,宝印陷入长考,三友道人等得无聊,想着一甲子未至,倒不知地龙山添了多少生灵,地界之物虽少有入得真仙法眼的,但得合适的奇果异花成熟,采去酿酒也极好。
地龙山山神本事却不小,这山里灵物都算那山神经营的东西,仙人也不好白拿,真有看中的,拿物件与他换就是。
宝印还在举棋不定,三友道人有闲暇,似笑非笑的,就把神识往周边一放。
以他本事,转念间已晓千里风物。
见灵物则喜,逢山妖则乐,知邪气且荡,遇地仙且避。
查看中,才知于某地,山神藏了株好桂花,某地又突然发现些仙灵之气。
天仙轻易不下界,地界怎有仙气?
三友道人大奇,特将神识放精细些,仔细打量。
却是个在山间跳跃疾奔的驼背男子,本体是人,长得却似妖,青面红眉,长得极凶恶丑陋不说,又带着恶臭,臭味是他那驼背化了脓。
这位驼背男子,身具的仙灵之气其实不少,但暗地里又有股魔气与之纠缠,以致相互遮掩,不易外泄出来,若不是他驼背包化脓,三友也不易感知到。
仙魔二气纠缠,似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生得奇怪,绝不似此方天地自养的生灵,惹得三友大奇,收回神念,掐指算起来:“待老道瞧你根脚!”
宝印还在举棋不定,三友道人掐算完毕,知晓那驼背汉子根脚,气得右脚重重一跺,厉声怒骂:“孽障!”
紧接他这一声,宝印也诧呼:“道兄!慎怒!收心!”
得棋友提醒,三友道人方回神,原来方才怒气难遏,已引发心魔劫,有魔气从地下侵体,把他整条右腿都石化了。
发觉得早,心魔侵体害不到他,但三友无意间已惹了祸。
宝印扔掉黑子,也掐指算今日之事。
三友道人仙气激荡中,魔气石化随之而解,右腿很快恢复如初,只有些碎石屑落下。
魔气驱尽,三友道人出声长叹:“唉!”
宝印也停下手指,苦笑道:“数千年来,两界天地人三仙都道我嫉恶如仇,但今日方知,宝印哪比得道兄?不过晓得些污秽事,就怒至于此,引发心魔劫!漫漫仙途,修心问道数千春秋,何至于此?”
感应着自家的破坏范围,三友道人脸色难看:“心魔劫无相无形,又因那孽障,知真仙中生出这般龌蹉之事,还同属白帝座下!她监守自盗、欺瞒天帝,若非撞到这孽障,老道也算不到她头上!一时确未防住怒,叫心魔趁机而入,沾上因果!”
宝印瞧向山中驼背汉子所在,轻轻摇头:“这个孽障,已非幽魔体,自身并无罪过,不值当我出一剑,也不值当出印,只好饶他性命。但道兄先前这一脚,暗含仙威,周边百余城封魔结印都震荡受损,若是邪魔借机生事,坏天帝结印,引发事端,必延祸道兄……”
“唉!为封堵九幽幽魔,四位天帝亲设下七千二百个结印,成就地界七千二百城,护民无数,功德无量。我这一跺受心魔所惑,无意间竟使周边百余城结印受损,便再修补,也得数百年才能完全复原,真是罪过!”
“今日之棋只好算和,就此别过,老道便留地界守护修补结印。若护卫不力,真叫邪魔得逞,放九幽幽魔侵入地界,累凡人受大害,被白帝罚去九天外受业风削骨,也算自作自受!”
“道兄放心,为友为道,宝印亦当助你消业,留地界陪你千年也是无妨,指不定还能赚些功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