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1126年),金国攻陕,一举控制关中地区。与大宋以秦岭为界,以北属金,以内属宋。再向北,还有小幅地区,却被西夏占去。由此陕西成为要塞之地,为巩固统治,防备宋与西夏,金在陕西军政一体,长期使用置将法。
置将法乃是王安石所创,又称将兵法。一将为三千到一万人不等,部署之后,士卒与将领都不再随意调动,且赋予将领特权,总辖所地事务,“各专军政,州县不得关预”。
金朝全国置将仅有陕西与河东,河东只置了三将。陕西四路,京兆、鄘延、庆原、熙秦,却置了四十九将!
一为防边,二来陕西民风彪悍,起义也是频繁,不逊山东。
军政一体,难免穷兵黩武,加之苛政之下,陕西连年兵燹,徭繁赋重,百姓逃死不暇,荒地盈野。
加之自唐朝时,陕西环境便不断恶化,常年干旱少雨。一处处沃土富饶之地,渐变荒芜。
近数十年休养生息,陕西状况才稍有好转。太平时节,此地还能勉强度日。这两年战事一起,局面迅速崩坏,再加已连续旱了两年,自去年冬日来临,百姓日子便不好过。
如此局面之下,朝廷不思救灾,反还加重税赋,逼迫百姓交出粮食,供给前线兵卒。官吏完全不管民之死活,一时之间,家破人亡,哀鸿遍野。
自古灾荒,无助的百姓都是逃往大城,能去天子脚下,那是最好,高高在上的天子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可此间去燕京着实太远,饥肠辘辘的百姓,只能成群结队,都往京兆府来。
萧平安连连摇头,不想大金眼下的局面已经凄惨若此。自己一路而来,洛阳也好,南阳也罢,还有这京兆府,一个个昔日名城尽皆破败。
正与一个灾民老者说话,忽然远处骚动,就见大道之上,一个个本都虚弱无力,蹒跚挪步的灾民,忽地一个个中箭兔子一般,四散而逃。
与萧平安说话的老者,面色大变,一声惊呼,道:“尸魅!尸魅又来了!”
萧平安奇道:“什么东西?”
那老者拔腿就跑,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哪里还顾及跟萧平安解释什么。
萧平安回头看去,就见旷野之上,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正追逐四散奔逃的百姓。那怪物快如疾风,追上一人,就是一拳一脚,当者不是脑浆迸裂,就是筋骨齐断,肠破肚烂。当场毙命的还算运气,有几个一时不得死,躺倒在地,痛苦哀嚎,更是惨不忍睹。
萧平安揉揉眼,几乎怀疑自己看错。那怪物竟是孙弘毅!急忙四下找寻,果然又见一人,不疾不徐跟在孙弘毅身后,不是卧南阳是谁!
萧平安心跳猛快,竟在此处遇到这两人。看这模样,乃是卧南阳正纵凶杀人。这些逃难的百姓与他何冤何仇?这人当真也是疯了!
难怪那老者将孙弘毅认作尸魅,眼下他倒有七八分像鬼,另外两三分也不似活人。一张脸煞白中透着铁青,双目血红,面上无有一丝活人神色,衣衫破烂,露出一样发白铁青的肌肤,满身血污。加之他本就驼背,一肩高一肩低,形容丑陋,活脱脱一个鬼怪模样。
灾民四散奔逃,他跟着越追越远。劈掌打死一个妇人,再赶两步,又追上一人,正待挥掌,那人忽地回过头来,惊恐大叫,竟是个七八岁大的女童。
孙弘毅挥起的手掌忽地一顿。
那女童惊恐万状,跌倒在地,只知号哭。
孙弘毅站立面前,手掌高举,却迟迟不见落下。一张铁青脸上也不见表情,血红眼中似有一丝异样。
卧南阳慢慢走近,道:“杀啊,你怎么不杀?”
孙弘毅身子抖动,躯壳之内,似有什么在试图反抗,他面上竟渐渐露出挣扎之色,鬼怪一般的脸孔扭曲,更显恐怖。
卧南阳冷笑一声,道:“不过是个娃娃,你之前采生折割的事情做的少了么,眼下还不忍了么?当真是好笑啊好笑。”
孙弘毅身子抖动更是剧烈,慢慢转头,望向卧南阳。
卧南阳沉声道:“杀,杀了她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那女童不住号哭,声彻四野。
孙弘毅喉头抽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面色更加狰狞,忽然双手抱头,似是头痛欲裂,仰天一声嘶吼!鬼哭狼嚎一般。
卧南阳道:“天下没有一个好人,尽皆该杀!”
孙弘毅腰已弯下,双手捶打头部,似是痛苦不能忍受。
卧南阳声音更疾厉,道:“是人都有罪,杀,杀,杀!”
孙弘毅嚎叫一声,手掌劈下,一篷血雨溅起。随即发足狂奔,又去追一人。
卧南阳一声冷笑,跟在身后。
这片刻功夫,灾民四散逃的更远。孙弘毅实在太快,不多时又追上一人,一拳自后背透体而过。
忽地脚下一具尸体弹身而起,轻如鬼魅,无声无息,一拳打向卧南阳后心。
卧南阳冷哼一声,轻飘飘让过,回转身来,却是一楞,随即喜道:“臭小子,又是你!”
地上假扮尸体,伺机偷袭的正是萧平安。见被他识破,更不打话,上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