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山寨里,如她这般,被他们随手从山下抓上来的人,是没有任何地位的。
就连一个只会跑腿传话的小喽啰都不如。
白姜看着眼前仍旧灯火通明的厅堂,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她弄乱了鬓发,调整好表情,咬了咬牙,闷头冲了进去。
“回禀三位当家的,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车队的头领射伤,兄弟们趁机大举进攻,很快就会将目标拿下。”
“哈哈哈哈,好!”
大当家金刚端坐在正中间高背椅上,闻言重重拍了一下身前的桌案,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他端起酒碗,一口干掉,随意抹了把下巴。
似是觉得不过瘾,金刚又将酒坛子拎了过来,仰头灌了好几口,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暂歇,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恭顺站在堂下的白姜,越看越满意。
这小娘子头脑灵活,拳脚虽不行,箭法却极准。
前几日,若不是白姜那精准的一箭,射偏了劈向他脖颈的那一刀,他怕是要长埋在这片山林中了。
金刚抚摸着肩膀上那道细细的疤痕,暗自得意。
也不枉他为了给老娘过寿,哄老娘开心,顺手将这个百戏班子给掳上山来。
可惜,白姜的身段虽好,却以鼻梁为中,在双侧脸颊处长了一块蝴蝶状的紫红色胎记。
模样实在是骇人得很,令人无法直视。
金刚可惜地咂了咂嘴,“待事情成了,你自去领赏钱,小白啊,好好干,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
坐在左侧的二当家吴有微微皱眉,绷直了唇角,却什么都没说。
只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目光沉沉地盯着白姜离去的背影。
“二弟,这都是你的功劳,哥哥敬你一碗,喝!”
吴有的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将他拍了一个趔趄。
他身子一僵,眼中快速划过一抹嫌恶。
吴有起身时故意踉跄了几下,不着痕迹地扭身避开了金刚的巴掌。
他单手撑着桌案,另一只手轻轻按住金刚举着酒坛的手腕,眼神有些迷蒙。
“大哥,弟弟我不胜酒力,今夜还得等消息,实在是不能再喝了。”
接着,他踉跄几下,软倒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随你!都随你!哈哈!”
金刚大笑着,又灌了一口酒,“你是读书人,懂得多,我跟老三,都听你的。”
吴有看着金刚醉醺醺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个莽夫!
吴有望着外面越发黑沉的天色,按住一直跳个不停的右眼皮,有些心神不宁。
白姜丝毫不知身后厅堂里的暗流汹涌。
她脚下生风,横穿大半个村子,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直到来到了村落的西北角。
这里坐落着几间略显破败的茅草屋,四周用简易的木篱笆圈出了一个小院。
菜地整齐地排列在院子的两侧,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和蔬菜的淡淡气息。
偶尔有一两声轻微的“咕咕”声从角落里的木质鸡舍里传来。
混合着夜晚的凉意,让人感到一种宁静的满足。
白姜直到踏进院门,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
她停在门外,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又理了理衣衫的褶皱,上上下下好好拾掇了一番,才将手搭在了门扉上。
白姜深深吸气,在门推开的一瞬间,挂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
“叔,婶,哥哥姐姐们,我回来啦!”
白姜的话音还未落下,在厢房里坐立不安的七八个人便迅速起身,呼啦啦啦一下子冲了出来。
他们围着白姜,来来回回地看,几个女人还将她拉进内室,浑身上下都摩挲了个遍。
直到确认她没有受伤,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宋婶偷偷抹了抹眼角,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白姜的后背,将她拍了一个趔趄。
“你这个孩子哟,可吓死我们了,再怎么着,也不能一声不吭,独自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啊?”
宋婶看白姜龇牙咧嘴,脸都红了,便以为是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拍重了。
她赶忙拽过白姜,将她半搂在怀里,顺毛一般,从上到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
“咱们百戏班子,本就辗转各地,不怕被人看不起,也不怕挨打受骂,更不怕日子苦。
只要咱们大家都在一处,都好好的,再苦的日子,咬咬牙也就扛过来了,是不是?
实在活不下去了,还有我们这几个老货在前面顶着呢,你们几个还小,好好活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