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柚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一笑。

    都到了这样的时候，静竹还在设计。

    只是这样的计策，她们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张柚抬头和春花对视一眼，只一眼，张柚便看出春花眼中的淡然。

    那年定州兵乱，是乔王爷守卫她们，是乔王妃收留她们。

    即使不为了乔四，她们为了乔王爷和乔王妃，也会明知是火坑，也跳进去。

    “郡主别担心，我们替你引开追兵。”

    只是为了保护乔四，不是为了“你们”。

    张柚开口，她此刻蹲下身，和半躺着的乔四平视，仿佛此时此刻，她们才终于是跨过世俗封建，平等地说着生死离别的话。

    乔四轻启唇，苍白的嘴唇还未出声，春花先一步打断：“他们要过来了！没时间了！夏荷，我们走！”

    张柚被春花略有些粗暴地拉起身，乔四受伤的右臂还想抬起拉住张柚的手，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春花已然拉着张柚准备离开。

    临行之前，她深深看了静竹和乔四一眼，只留下一句：“保护好郡主。”

    接着，她没有回头，紧紧拉着张柚的手就跑向几十米处空旷些的地方，等待那群人发现她们的身影。

    张柚可以清晰感受到春花拉着自己手的手在微微颤抖，很轻微，在她们急促的奔跑中很容易忽视，可是张柚还是感受到了。

    这一刻，她们感同身受。

    她们自认，人命没有高低贵贱。

    她们也心甘情愿为了保护乔四而牺牲。

    可是，偏偏有人将她们的生死看作理所当然！看作死不足惜！甚至这个人，还是和她们同为婢子，朝夕相对多年的朋友！

    是心寒，也是痛苦。

    “花儿……”

    张柚再出口的声音，带了些微哭腔。

    她们能从刚刚那群追兵中逃脱，也是费了九死一生的力气。

    张柚的手还因为布置陷阱急促割伤了几道口子，只是一路上她都没有说；春花也因为在和敌人拼杀时被划伤肩膀，同样也没有诉苦。一路上逃命，她们只想能活着，哪里顾得上受伤。

    同样是受伤，乔四可以被包扎，可以被保护。

    而她们却要清醒地送死。

    怎么会不委屈？！

    怎么能不委屈？！

    “没事的……我在……”春花鼻头一酸，声音哽咽，但她还是低声安慰着夏荷。

    张柚再没有去看乔四她们那边情形，她吸了吸鼻子，将万千心酸咽下，看着远处追兵的身影，再开口只道：“他们要来了。”

    委屈心酸都暂时搁下，她们还要引开追兵。

    远处乌泱泱涌来一群人，看阵势约莫三十人，里面还有几个眼熟的，是刚刚追杀张柚她们的人。

    春花故意大声慌张喊了一声：“他们追上来了！快跑！”

    张柚跟着她的步子，向着林子深处而行，越往山林深处，地势越高，路也越陡，越发难行起来。

    春花回头看着越逼越近的追兵，心下已有了最坏的打算，她将自己的暗器递到张柚手中。

    张柚和她逃跑之余，握着那支簪剑，不明所以地看着春花：“你这是做什么？”

    “只怕前路是死路，你没有武器傍身，轻易便会被他们拿下，还是拿着它吧。”

    “可这一对是你的武器，我用不惯这个，你用它说不定还能保命？”

    “别推拒了，你我姐妹，不分彼此。只怕今日，你我要同生共死了。”春花嘲弄着此时境遇，眼中却是悲哀。

    是了。

    她们到了这四面楚歌境地，还争论这些又有何意义？

    “同生共死，也算是我们的缘分了。只是可惜，旁人说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词，还能拜个兄弟姐妹，我们从未结义，却要赴了这誓词。”张柚收下她的簪剑，跟着自嘲说道。

    真的到了绝境，反倒没了那些恐惧害怕，她们还有心思开玩笑。

    “是可惜，咱俩也经历几番生死了，怎么就没人想起来提结拜的事呢？”

    张柚看着把她的话当真，表情有些懊恼的春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一抹纯粹而又释然的笑。

    算上前世那二十年，张柚也算虚长春花十几岁了，可是她们相处之时，春花比她更像一个姐姐，心思细腻，会照顾她们的情绪。

    在这个世界上，春花秋月冬梅三人和她的情谊，比之血脉亲缘，有过之而无不及。虽不知秋月冬梅二人此刻如何了，但她们今日要先一步离开了。

    生命最后，能有所价值，能和至交同死，张柚觉得她大概没什么遗憾了。剩下的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