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天光照进明镜堂主殿。

    魏辞跪在地上，身旁放的是在雪地里滚过几遍的，商阳王的头颅。

    他高举手中的长刀，神情凄怆肃穆。

    “父亲犯下大错，臣弟无颜面对圣上，愿以死谢罪，以昭日月，以谨臣民！”

    魏谦吃完裴衡送来药，身上没那么疼了，只是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恢复，此时正歪在软榻上，一双冷雾般的眸子静静盯着跪于殿中央的魏辞，良久没有回应。

    殿中的沉默，久到魏谦身边的掌事太监都不安地上前一步。

    “圣上，世子罪不至死，毕竟……”

    “不如朕的位子，给你来坐？”

    “奴才不敢！是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太监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请罪。

    魏谦的目光却越过他，依旧遥遥看着殿中之人。

    掌事太监突然有种感觉，圣上这话，似乎不是冲他说的？

    魏谦懒洋洋地坐起来，扫了一眼太监，“你起来吧，吵得朕头疼，先退下吧。”

    掌事太监哪里还敢多说一句，领命带人退下了，临走前还不安地看了一眼魏辞手中高举的弯刀。

    “公公，只留圣上和世子在屋内，不太好吧？”

    “这不是你该管的！”掌事太监瞪了身边的小太监一眼，又“咦”了一声，“衡公子去哪儿了？”

    “许是有要事，送了药来，又被人请走了。”

    殿内。

    魏谦直勾勾盯着地上已经辨认不出面容的头颅。

    “朕从小就知道，母后最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阿辞，你知道吗，父皇临终，在病榻上让朕附耳过去，说了一句话，至今想来，朕没有听父皇的话，当真是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魏辞缓缓抬头，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话，“先皇叮嘱圣上，登基后，寻一个由头斩草除根，杀了臣弟与父亲？”

    魏谦苦笑，算是默认。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朕竟也不觉得后悔。”

    魏辞不再言语。

    “朕知道，母后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因为你和她才是一类人，朕同你们比起来，像个格格不入的外姓人，朕也许根本不该生在皇家，生在魏家，朕……让父皇与母后失望了。”

    天光彻底亮起来。

    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棂上薄薄的纱纸穿进殿堂，铺洒在冰凉的石砖地上。

    魏谦自顾自说了很多话，到后来，他感觉精力不济，困意袭来，再次缓缓躺到了软榻上，慢慢阖上了眼。

    “你去吧，阿辞。”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垂暮老者。

    “只要能让西陵退兵，保住父皇留下的全部基业……

    “这大成江山，从此便是你的了。

    “朕，愿意让贤。”

    魏辞将弯刀放到身侧，认认真真朝殿上叩了个头。

    “臣弟，领旨。”

    -

    夏诗筠的脖子经过太医的处理包扎，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太医还是叮嘱了她一大堆。

    “娘娘的伤口处理的太晚了，留疤是……避免不了，微臣只能尽力而为，娘娘记得这几日一定要小心行动，不可再牵拉脖颈，沐浴时也要小心，避免沾水感染。”

    夏诗筠点头。

    她一直在偷偷打量身侧的魏福音，也知道，她一定察觉到了。

    可是她一次都没有看过来，只顾着同宋清柔说话。

    “娘娘？娘娘？”

    夏诗筠回神，应了一声，“本宫知道了，有劳太医了。”

    魏福音和宋清柔也循着动静望过来。

    夏诗筠有些无措，站起身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公主入宫所为何事？可有落脚的地方？本宫宫里有几间空院子，宋家小姐也可以……”

    “不必了，谢谢娘娘垂爱，不过阿修身边离不开人，我们住在这里方便些。”

    宋清柔看着两人，没敢说话。

    夏诗筠像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后撤了几步，和魏福音拉开距离。

    门口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似乎有什么人在起争执。

    魏福音冷着脸站起来，低咒道，“怎么还不消停了！”

    “阿音，咱们这回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守着阿修吧。”

    宋清柔拉着魏福音的手，拖着她坐下来。

    夏诗筠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无所适从，于是转身往外走。

    “本宫去看看吧。”

    夏诗筠硬着头皮出来，走到院门，果然看到两队人马在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