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没有辜负山桃。
她带了两个小丫头,打着伞,一路顶着风雪去了流云阁。
已是掌灯时分,因外头下了这么大的雪,也不能去外头闲逛。
贾老太早就说了,叫众人都在自己院子里吃饭,不用去宁寿院。
琇莹也病着,照庆不能去琇莹那里一块吃饭,就在流云阁草草吃了几口,便坐在灯下发呆。
程妈妈也不去管她。
山桃把照庆交给她们照管,也没有明说,让照庆跟着她们学针线,规矩更是只要明面上大差不差就行了,只要看着照庆不犯错,不害人,那她们就算是尽到了责任。
程妈妈想得很清楚,照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估摸着会被圈在孙家一辈子。
主子们现在对照庆面色还不错,那是因为有乡君在。
乡君是把照庆当成好姊妹的。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照庆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
若是哪一日,乡君也不待见照庆了,那照庆估摸着会过得更惨。
琉璃去的时候,照庆还在对着灯发呆。
她跟程妈妈等人打过招呼,就朝着照庆努了努嘴:“廖大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呢?”
程妈妈摇头:“主子的心思,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知道?反正廖大姑娘每日必要发好一会儿呆,先前乡君在,大姑娘还时常陪着乡君,这会儿乡君身子不大好,摘星馆那边忙乱着呢,大姑娘就不过去了。”
琉璃说话声音很大,并没有特地避讳着照庆。
“不过去也好,摘星馆的确忙得不成样子,廖大姑娘什么都不会干,话也不会说,在那儿杵着多碍事啊,还得旁人分出心神来照顾她,就像现在这样便很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流云阁里,叫人看着也省心一些。”
这话说得很是刻薄,连程妈妈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本来想劝琉璃几句,转念一想,琉璃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一言一行,都是夫人的意思。
兴许,就是夫人这样吩咐琉璃的呢?
她只不过是照庆身边的老妈子,照庆又不是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她何苦多嘴呢?
何况,她的身契还在孙家,她的主子是夫人,她替照庆操什么心。
虽说如此,但程妈妈和照庆相处的时间长了,到底有几分香火情,这心里就很不舒服。
琉璃可没管她一个老妈子舒不舒服,她跟程妈妈寒暄过后,就径直走到照庆身边,给照庆行了个礼。
照庆忙起身回礼。
“大姑娘快坐下吧,大姑娘是主子,我不过是一个丫头,哪有主子给丫头回礼的道理?我们夫人说了,只要大姑娘安分守己,老实做人,就一辈子是廖家的大姑娘,是咱们孙家的客人。”
照庆心里冷笑一声。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分明是在点她呢。
她安分守己一辈子,换来的却是只能在孙家做客人,且这一生都要困在孙家,这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豁出这条命去,闹腾个天翻地覆,把琇莹害死,大家一了百了。
她知道琇莹对她好,她害死琇莹,良心上过不去,那等琇莹死了,她把自己这条命赔给琇莹不就行了?
见照庆没什么反应,仍旧只是木愣愣的,琉璃心里也奇怪。
莫非这廖大姑娘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真的变了个性子?
“大姑娘,我这次来,是奉了夫人的命,过来跟大姑娘说一件事,这下了两日的大雪,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外头官道都被积雪覆盖,走起来可难了,庄子里也得有人看着才好。”
“廖管事就让大孙管事捎个话,说他们一家三口年关就不回来了,等开了春再来。”
大孙管事是孙江,府里人为了区分孙家父子三人,称呼孙明海为孙大管事,孙江为大孙管事,孙德为小孙管事。
照庆一听就明白了,便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听懂了。
“不过呢,这开了春,庄子上事情多,廖管事和廖娘子不一定有功夫,敦哥儿就更不行了,敦哥儿开了春就要下场考童生了,可没这个闲工夫过来陪大姑娘,大姑娘怕是只能再等等了。”
“夫人说,敦哥儿有出息了,若是考上秀才了,大姑娘就是秀才的表姐了……”
照庆忙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琉璃。
这眼神里头包含着浓浓的怨恨和杀气,吓得琉璃把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吞下去了。
夫人说得没错,这廖大姑娘果然是死性不改!
照庆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垂下头。
不过是短短一瞬,在一旁的程妈妈就体会到了什么是胆战心惊。
原来她成日看着的照庆,看着好像很木讷,实际上什么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