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腥的气息，也没有尖叫与哀嚎，这些人静默地从天而降，无声地粉身碎骨，最后沉默地拥抱死亡。

    气氛其实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尤其是由无数死亡堆砌而成的氛围，常人根本难以承受。许多士兵经历了战场上的生死考验，幸运归来的他们往往陷入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这大概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12的心态无疑比普通士兵更为坚韧，如果置身于充满尖叫与哭喊的战场上，他或许会先给自己点一份外卖来缓解一下压力什么的。

    然而，眼前的这些“静默的死者”，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颤抖着伸出手，揭开了覆盖在那尸体脸上的面具……

    出现于眼前的是张毫无特征的脸，除了流露出一种“解脱到甚至有些幸福”的表情外，再无其他。

    ……死亡，会是一种幸福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天地似乎在某一瞬间换了方向。

    于是，12像那些尸体一样，从地面开始坠落，最终倒在了旋涡之上。他仰望着紫水晶般的天空，以及漂浮其上、围成一圈的尸山。

    不知何时起，时间的线段已经缩短了四分之三，被围住的空间化作了一面晶莹剔透的显示屏，向12展示着剩余的历史片段。

    ……

    咚，咚，咚……

    那人身披华丽的红色长袍，四肢缠绕着刻满符文的黑色铁链，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旋涡下方的祭坛。

    他的目光紧盯着那个旋涡，旋涡在他的眼中回转，如同巨大的时间洪流，在某处的起点与终点相接，于是……一个只存在一面的环诞生了。

    那是“不朽”，是永无止境的“活着”。

    ……

    但一个不朽的人，和一个不朽的怪物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被推倒在祭坛上，四肢张开，铁链和斗篷成为了他唯一的遮羞布。共十一人来到他的身边，将他团团围住，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根染血的箭簇。

    “原来如此，用十一个人的生命，换取我的长眠吗？”他轻声笑道，“我为你们夺得了不朽，而你们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它。”

    “不朽的王啊，你带给我们的，只有永恒的压迫与控制。”一位披着白色衣袍的老者手持一本书，站在祭坛不远处说道，“如果我们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得不到应有的自由，那么，不朽的生命便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自由……呵呵……哈哈哈哈……”“王”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嚣张与疯狂，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您到底在嘲笑什么？”老者问道。

    “从获得‘不朽’那一刻起，你们就失去了‘自由’的权利！”“王”狂吼道，“不朽的生命不应奢望自由，灵魂只会永远被禁锢在肉体之中！”

    “这只是您统治的借口罢了！”老者愤怒地举起书本，“一位合格的王者，绝不会用‘恐惧’来统治子民！如果您没有不朽的生命，我们或许会默默等待新王诞生来改变一切，但是……但是啊！”

    “很快你们就会明白……”“王”的笑声渐渐停止，不再看那个老者，“不朽只是诅咒，过于漫长的生命，只会剥夺你们存在的意义。”

    “……”

    “不过，我从不后悔杀死神明，赢得不朽的权利！”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有些东西，只有得到后才能理解它的真正含义。”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手握箭簇的十一人，将自己淋上酒精，点燃了净化罪孽的火焰。他们在火中痛苦地哀嚎，但又坚定地举起了箭簇，从自己身上割下一片片血肉。

    同时，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向“王”，拼尽最后的力量，高举箭簇，毫不留情地刺入“王”的身体！

    ……

    伴随着十一人的牺牲，铁笼锁住了遍体鳞伤的“王”。围观的所有民众都知道他是不死的，这只是一个暂时的封印。

    也许几百年，也许几千年，或者上万年，他总有一天会打破封印，重新回归世界。

    但那又怎么样呢？

    对于不朽的民众而言，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虽然无法想象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至少此刻，他们重获了自由。

    ……

    时间的线段烧尽了最后一节。12站在原地恢复了意识，之前的“天地倒转”仿佛只是一场幻觉，连同从天上掉下的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耳机里的p回应道：“player，您刚才至少有7分32秒的时间一动不动，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抬起右手扶着额头，那些回忆如同梦境般在他脑海中飘荡。

    “不朽……不朽……”

    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