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禄听他这样打包票了才放心,康熙和太子地位特殊,不需要为温僖守孝。
自己虽然也不用给平级的温僖守孝,但自己要主持丧仪,总不能吃得满嘴油光地去吧,到时候又有人说嘴。
但只要康熙批准了,就没事。
他说的话,就是这宫里最大的规矩。
送走了梁九功,玛禄看也没看那道奢华的鸡蓉鲍鱼挞,只捡了一块有些裂开的红豆糕,用帕子包了细细吃着。
安床红豆下,日日坐相思。
太子的意思,她明白。
吃着吃着,里头掉出一个纸团来。
玛禄展开一看,这小小的纸条上写得清清楚楚:
梁朝故地觅萧郎,红豆含愁对晚妆。
青枝未熟休攀折,怕惊春梦惹愁长。
太子或许只是不经意间写下这些话语,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时情之所至的表达。
然而玛禄却深知历史上他的结局,她又怎能坦然接受?
在诗文里,“萧郎” 大多是女子对情郎亲切的称呼,承载着无尽的爱意与眷恋。若追溯历史,这个饱含深情的称谓,最早所指的乃是堪称历朝历代最为完美的太子 —— 萧统。
萧统作为梁武帝萧衍的长子,命运与胤礽有着惊人的相似。和胤礽一样,萧统刚出生一年就被册立为太子。他也和胤礽一样,外貌英俊,才华过人,只是萧统未继位而英年早逝,后世称为“昭明太子”。
后来昭明太子爱上了一个尼姑慧如。两个人虽然情投意合,在信佛甚笃的大梁,两人身份的鸿沟如同天堑。
萧统是肩负着国家重任的大梁太子,而慧如则是一个应该斩断尘缘的尼姑。礼法和教义如同一座高山,横亘在他们之间。最终,这对苦命的恋人还是被无情地拆散。
分别之际,慧如将一颗红豆送给了萧统。不久之后,慧如便因为相思成疾香消玉殒,萧统则来到两个人曾经邂逅的草庵前,种下了慧如送给他的红豆,将草庵命名为“红豆庵”。
王维那首将红豆相思寓意发扬光大的《相思》,说的便是萧统亲自种下的那棵红豆。
正因如此,玛禄看到太子送来的诗中竟用了这样的典故,将自己与萧统相比时,内心瞬间被恐惧填满。
她不敢想象,难道这是命运的暗示?
宿命滚滚而来不可逆转之势就这样,在这么一张小纸条上残酷地展露在玛禄面前。
玛禄无法接受这背后可能隐藏的一语成谶,慌乱之中,她颤抖着双手,近乎疯狂地将这张小小的纸条撕成了碎片。
旁边的白夏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惊呼着扑了过去。
娘娘最近到底怎么了?
见白夏这样,玛禄像是突然从慌乱中惊醒,她双手小心翼翼地拢住纸屑,像是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泪中带笑,那笑容却比哭还让人揪心,轻声说道:“白夏,去,把那个象牙玲珑香球给我拿来。”
不多时,白夏捧着象牙香球回来了。玛禄接过香球,打开机关,将里头的香点燃,一片一片地将手中的纸屑轻轻扔进香球之中,目不转睛地看它们燃烧成灰烬。
白夏小心翼翼道:“娘娘,这样的事还是让奴婢来吧,别让烟熏着娘娘了。”
玛禄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专注地看着纸屑燃烧。
这纸条很小,一会儿就烧完了。待所有纸屑都化为灰烬后,玛禄轻轻合上香球,仿佛将一段惊心动魄的秘密永远封印在了其中。
她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擦了擦泪水,又吩咐白夏:“你前一阵子是不是打了个金黄色的络子?给我串上,以后我要日日佩着这个。”
贵妃身份如今唯一的好处,就是自己可以用和明黄极为相近的金黄。
她要日日带着这个香球,提醒自己,除了自己还要回家之外,还有胤礽的命运等着她去改写。
玛禄将香球处理妥当后,又起身走向书桌。她铺开纸张,研好墨,给胤禛和温宪写信,告诉他们温僖贵妃离世的消息,让他们在江南也注意守孝的事情。
做完这些,玛禄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又靠回了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原来玛禄理解不了康熙为何成日闭目养神,现在自己也开始有为之伤神的人了。
自己错一次就够了,之后自己不能再和太子纠缠不清了。
胤礽不是萧统,胤礽也不可以是萧统。萧统的命运或许令人惋惜,但眼前的局势却容不得丝毫的天真与仁慈。胤礽的本性也不是温润如玉、宅心仁厚的萧统,历史不会简单地重复。
当下若是玛禄想扶持太子上位,就需要康熙死。
康熙若是死了,死在四阿哥还没有彻底壮大势力,胤礽作为太子和康熙尚未决裂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