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智子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自顾朝前走着，当她从那孕妇身前走过，踏上通往寺庙的石梯时才发现我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朝我招手，“雅子，你在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过来！”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那个孕妇，美智子呼喊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她的身体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然后，她略显慌乱地抬起手把遮阳帽又往下拉了拉。

    美智子见我没动，又返身朝我跑过来，见我脸色发白，忙拉着我往前走，“干嘛突然发呆啊，是不是走累了？我们快进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美智子一边说着一边把我从那名孕妇身前带过。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偏过头去看她，可她却也拉低了帽子并垂下了头，我依旧看不清楚她的脸。

    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我在心里这样说着。

    就在美智子要把我拉进寺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寿美，怎么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在寺里等我不就好了！”

    明明是大晴天，可是为什么我的耳边却如闻炸雷。

    寿美？！

    寿美？！

    我猛地回过头，只看见那个男人，那个长得斯斯文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正一脸笑意地奔向那个叫寿美的孕妇。

    两个人手牵着手正朝着我和美智子来时的方向离开。

    我猛地甩开美智子拉着我的手，转身朝他们跑去。

    我就那么横冲直撞地跑到了他们身前。

    我终于捕捉到了寿美的脸。

    是那张我心中永远忘不了的寿美的脸。

    她曾白皙、美丽、温柔，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张脸时而惊慌失措、时而充满恐惧、时而又满是愧疚，更多的……是泪流满面。

    太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照得我睁不开眼？

    既然太阳这么大，为什么我却觉得冷得要命，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而且我眼睛是坏掉了吗？为什么一直有水流出来？

    一边发抖一边流泪的我现在看起来像什么？

    魔鬼吗？

    不然她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她一边的脸颊在止不住地颤抖，牵扯着嘴角的肌肉，仿佛快要尖叫出声。双手紧紧抱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就像怕我会把她肚子里的小孩夺走一样……

    就像当初我把未来从她身边夺走一样！

    “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人一脸惶惑地问我，显然，我的样子吓到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站在那挡着他们的去路。

    “老公，我、我很不舒服，我们快点走吧。”

    寿美不再看我，只是深深低下头，双手更紧地抱着她的肚子，语气虚弱地对那个男人说，声音里带着乞求。

    她喊他“老公”，可是寿美的老公不应该是我的爸爸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个寿美不是我的妈妈寿美吗？

    可是她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哦，不，我的妈妈寿美没有怀孕，我记得她的肚子平平的，里面没有小宝宝。

    我想不明白、搞不清楚。

    前几天百枝不是才说爸爸要从非洲回来了，要和妈妈一起来看我的吗？

    “啊，好，我们走。”

    那个男人看着寿美难受的样子，表情很是焦急，忙扶着她的胳膊，绕开我继续朝前走了几步之后，挥手拦停一辆出租车。

    我回过头，可寿美再也没有看过我一眼，她在那男人的搀扶下匆忙上了车。

    他们就那样离开、消失，仿佛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一样。

    “雅子……雅子……”

    我听到美智子喊我的声音，那个声音时远时近，耳边似乎还有水泡不断破裂的声音，就像从泳池底部传出来一样。

    啊……不，沉入水底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我感到窒息，周围的景物变得摇晃模糊，过往的行人与车辆都变成了慢动作。

    美智子像要把我从水底捞出来一般用力抓着我的肩膀。

    我觉得胸腔里的心脏正用力地、极速地朝着我的喉咙处顶，接着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而来。

    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鲜红咸腥，溅脏了美智子的衣服。

    “抱歉……弄脏了……”

    我想伸手帮她擦干净，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上了血迹。

    “雅子？！”

    美智子被吓坏了，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嘛？！到底怎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