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雯不是没想过逃跑,她以结婚为借口,跟章良提过辞职。然而她在礼拜一提的辞职,礼拜日她和周鹏在一起的视频就被章婷刻录成光碟交到了她手里。
当时章婷一边手指上转着她父母家的房门钥匙,一边微笑着朝她吐出殷红的信子:“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利木这种小地方工作可不太好找,何况是这么高薪的工作。”
从小就跟章婷针尖对麦芒,从不轻易认输的钱雯第一次被章婷吓得瑟瑟发抖,崩溃地躲在周鹏怀里大哭。
她问周鹏怎么办,周鹏犹豫了很久,告诉钱雯他想试试通过网络匿名举报。
电子邮箱、网络电话,凡是网络上能够找到的举报方式他们两个都试了一遍,消息却始终石沉大海。
直到熊进某天状似无意地问了钱雯一句:“你的手脚这么利索,不如给我当秘书吧?不用你费心发邮件也不用你匿名打电话,每天负责帮我接电话就行。”说完他伸手死死捏住钱雯的下巴,在周鹏惊恐的眼神中笑得不怀好意。
那天利木下了夏季以来的第一场瓢泼大雨,天黑得仿佛锅底,又如同钱雯的心情一样。
从那以后钱雯的工作里便多了一项伺候章婷的内容,必须毕恭毕敬兼有求必应,周鹏也成了章良的兼职司机。一夜之间章家兄妹彻底撕下伪善的面具,再不复之前的和善。
章婷心情好时曾告诉钱雯:“你如果好好干,堂叔肯定不会亏待你,但是你如果不听话……夜上海随时随地欢迎你。”
为了表示她所言不虚,章婷曾经带钱雯和周鹏去夜上海见过世面。茶几上五颜六色的小药丸和各种名目的洋酒让人眼花缭乱,周鹏被侍应生带出去一个小时,回来时脸色都是白的。
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周鹏颤抖着对钱雯说:“我们太不自量力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两个又已经不知不觉间下了水,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家人的安全考虑,钱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和章家兄妹同流合污。
“周鹏家庭条件不太好,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和肾炎常年吃药养病的妈,我爸妈说只要我一天不跟周鹏分手就一天不让我进家门。”章婷微笑看着明珠的眼睛,眼神中空无一物,“可是章良说,如果我和周鹏结婚,他不仅会随礼十万块,还会帮忙在售楼处拿到购房最低价。明珠,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明珠哑口无言,奶茶店里的谈话无疾而终。
“众生皆苦,这方面可以理解。”徐师兄望着平静的湖面说道。
“有苦衷并不是共同犯罪的借口。”孟合浦收回鱼线,往鱼钩上挂了一只蚯蚓,说道:“继续放任只会越陷越深,最后恐怕争取从宽的机会都没有。”
徐师兄和孟合浦之间放着一个小炭炉,炭炉上面架着一张烤网,上面烘着一些红枣、桔子和花生,还有三杯茶。明珠给桔子翻面,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手指触碰到烤网,当场一声痛呼。
她捧着留下十字焦痕的指腹皱眉吸气,沉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帮他们吗?”
徐师兄说:“我没问题,无论是钱还是房子,哪怕她想要移民我都可以承诺办到。”他捧一杯红茶在手,慢慢啜饮,“就怕他们被吓破了胆。”
二十多年来徐师兄深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对钱雯这条线他既抱有希望又并没有将全部赌注都压在她的身上。能够说服她反水当然好,不能他也有别的办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时间再长一点而已。所以徐师兄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痛不痒,听起来并不十分走心。
这不由得让明珠有些焦急。对徐师兄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扳倒仇人的可能,但对钱雯来说也许这就是她唯一的一次生机,一旦抓不住……后果明珠不敢想象。
孟合浦从房间里拿来碘伏和创可贴,认真仔细地帮明珠包扎手指,期间看她闷闷不乐,便开解道:“你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看钱雯的造化了。”
“你们律师也信命和造化吗?”
“打个比方而已,律师办案有时候也讲究机缘的。”
大概谁都没有料到,孟合浦口中的机缘会这么快就出现。
奶茶店见面的一个礼拜后,一天凌晨三点,钱雯给明珠发来一条短信,她写道:你说有办法帮我,是真的吗?
明珠起床后才发现这条短信,差点以为自己错过所谓的机缘,惊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钱雯将再次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公园里,人民英雄纪念碑前面的长凳上。立春刚过,再有两天就是元宵节,室外温度不算很高,所以公园里的人流量并不大。
有工人正在长凳后面的路灯杆上张灯结彩,钱雯等人走后摘下遮盖住她半张脸的墨镜,露出乌青肿胀如核桃的右眼,说道:“反正都是生不如死,我想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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