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亥时。
时已深夜,又兼连绵秋雨,沁人的寒意无时无刻都在侵袭脖颈处的缝隙,让一名提着灯笼,行走在皇宫里的内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热得让人忍不住敞胸撸袖,今日就冷得发抖,恨不得加一个棉袄,什么鬼天气!”
内侍边走边使力跺脚,过了一会儿感觉效果不佳,干脆将灯笼提杆夹在腋下,两手提着衣领,使劲交叠,力图覆盖更多的肌肤。然而寒意是狡诈的,却往袖子里钻,迫得他缩手缩脚缩脖子,整个人顿时小了三分,艰难地在往宝慧殿行去。
“你嘴里在嘀咕什么?”
内侍刚跨过大门,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清丽却透着一股冷漠的声音。
他手上的灯笼就是一颤,循声望去,却见一道窈窕身影立在垂花门一侧,正好站在周围灯笼泛出的微光边缘,与背后满是藤蔓的院墙融为一体,如同立身于黑暗之中一般。仔细一看,却是侍女打扮。
“回禀这位姐姐,小的没有嘀咕什么。”
内侍对于宫内传闻中有如罗刹一般的宸妃侍女向来是敬而远之,此时不由恭敬回道。
“呸!谁是你姐姐?你最好没说什么,否则本姑娘让你尝尝断指削耳的滋味!”
话音刚落,内侍眼角余光好似有白光划过,一小节树枝带着叶子无声落在其肩,吓得他浑身一抖,不敢稍动分毫。
侍女哼了一声,五指翻花,将匕首悄然归鞘,喝道:“所来何事?”
“张头儿吩咐小的过来,特意通禀娘娘,说官家今夜有要事,宿于乾元殿,就不过来了。”
黑暗中侍女嘴角一撇,似露不屑,嘴里却按程序回道:“妾身已知晓,将向娘娘禀告,你且回吧。”
内侍忙不迭地躬身一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侍女转身越过垂花门,疾步走过数处暗哨关口,穿过平日里官家与娘娘就寝的寝宫,来到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面,运炼魔力往虚空一指。突显一道薄薄的透明结界,自指尖处泛起一道特殊的波纹荡漾开来,在不知名处似乎耦合妥当,旋即有一道门户在侍女眼前打开,门户后面黑蒙蒙一片,浑浊不清。
侍女一跨而入,门户转眼消失,又恢复成了原状。
仿若身处混沌之中,侍女没有了上下左右之分,但有一股吸力拉扯自己往某处拖拽。少顷之后,眼前豁然一亮,现出了一座精巧绝伦的宫殿。侍女走了进去,于殿中看到一名通体覆着白纱的妙龄女子盘坐在地,周身黑光隐隐,并有一道绿光围绕其身不住旋转,好似在修炼。
侍女敛容一礼,轻声禀告:
“宗主,宋主遣人来报,说今夜不过来了。”
女子抬起芊芊玉指,掐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掐断了来源,周身异象逐渐淡去,直至消失。而那道绿光则落在其左耳垂之下,陡然一亮,化为了一个晶莹剔透,呈水滴状的绿色耳环,轻轻摇摆着。
“唔,他不来也就罢了,本座正好可以不用出去虚应一番。”
女子收功后,却是转过身来。
即使侍女已陪伴多年,但每次见到,依然被女子的外貌惊艳到失神。
只见女子精致小巧,樱唇琼鼻的脸蛋上有着弯弯细长的柳眉,眉毛下面则是一双水汪汪的灿若春华的眼睛。初望时能感受到勃勃生机,有一种心灵雀跃之感,再望之时则是一种勾人心魄的诱惑。就像一朵即将圆满绽放,使人忍不住想要亲身采摘的绝美花朵,吸引着所有看到的人都有一种源自本能的冲动,想要去保护,去占有。
如果被诱惑到,可以想象,绝不是一个理智的过程。
侍女回过神来,带有一丝傲慢又兼有一丝嫉妒地对着女子抱怨道:
“这宋主能有何要事,居然敢把我家宗主晾在一边?哼,虽为皇帝,却也跟凡夫俗子无甚区别,一样肉眼凡胎,不识神貌,惑于俗务!”
女子白了一眼,对于自家侍女兼弟子的想法洞若观火,随即开口说道:
“你若如此想却是错了。”
“如今这里并无外人,与你细说也无妨。当今官家其实非是一般人,实乃天权星转世。吾曾听闻,他上一世已达天人五衰中的第五境“不乐本座”,对于其金丹境的修为来讲属实已经到了危险的境地。因此为求一线生机,他将毕生修为锁在天界,用自身修来的福德将自身真灵裹住,利用仙人在阴司的特权投胎转世为这一世的皇帝,想要通过这一世的历劫来蜕凡还真,重返仙位。”
女子缓缓站了起来,其身上的白纱如有灵性一般自行漂浮起来,遮挡了最关键的部位,又忖托得恍若天上仙子一般。
“可人间历劫岂是易事,抛开胎中之谜不谈,光是这弥漫人间的气运就让我辈修士避之不及,这使得他真灵蒙昧,千百年来修成的智慧也被束之高阁,只能纯以本性行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