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铁不关心其他人强不强烈。
他就知道现在楼上等着吃饭的客人很“强烈”。
他们“强烈”,姚老板现在就必须得进后厨了。
其实就算是没娃的时候,迟铁也总不忍在瞅见她拿刀的时候心惊肉跳。
他总觉得她那手太小,那铸铁的菜刀又太大。
万许他一不注意走了个神儿,她再非得耍花活儿,秀段刀法啥的——
蹭破刮破了倒不碍的,别把手指头剁下来就成。
姚海棠进了后厨,先去确定海杂鱼收拾的利不利索,随后便去查看排骨选择的位置妥不妥当。
提前调好的炖料是不是严格按照她的配比。
一进了后厨,又赶上这么个大家伙儿都在风风火火齐忙活的气氛,姚海棠便也迅速进入状态,提高语速、步伐。
在周遭师傅们端着锅碗瓢盆、热汤热料的后厨灵活又迅速地来回窜、来回跑。
“诶——不对啊,”姚海棠去架子上确认贴着的单子,吊了吊眉梢儿,“我就觉得你们忙活的东西有点多,应该不只是两锅铁锅炖。”
“是不是有人接受了顾客的口头点单、但是没写单子出来?”
吴师傅闻此一愣,抓紧核对,“谁,是谁接受了客人的口头点菜,忘了写单子了?”
“... ...咱,咱们培训的时候,姚老板不是说了吗?有人点餐必须写单子,而且要留底!”
虽然是后厨管事儿的,但很明显吴师傅略微自卑的个性不太擅长管人、训人。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刚磕磕巴巴地说完,就有位三十来岁的申师傅噗嗤乐了一声儿,嘟囔,“话都说不利索的主儿还想管谁啊,”
旁边的小帮厨很喜欢巴结这位申师傅,闻此还连忙小声附和几句。
他可听说,申师傅原先是在南方省会城市的大酒楼做总厨的。
他之所以会来九林,是偶然听到九林近一两年将被重点开发的风声,
想着那一亩三分地儿的一个半岛,自己去了以后可不就是妥妥的鸡头了。
却未想到抵达九林后才发现,这破地方是真落后啊。
就算是经济水平高出好多的楼房区,也没有酒楼。
只有三四家店铺面积较大的平层大饭店。
更别提是其他地方了。
可正逢那时,申师傅就看到了“来福民宿”的招工信息。
他只看了几行就觉得热血沸腾,瞬间笃定这位民宿的姚老板是个天生的买卖人。
而且为求菜品质量,还一点都不抠搜,特大方。
尤其是给后厨管事总厨的待遇,都快赶上他之前在酒楼的时候了!
于是,申师傅便满怀希望无比亢奋地来民宿应招。
没想那会儿,总厨已经定下了——就是秀才家的这个远房亲戚吴师傅。
申师傅知道这事儿以后恨得咬牙切齿,兀自将吴师傅定为“关系户”。
他一眼就能瞅出,这个吴师傅绝对没去过省会城市、或是更加繁荣、进步的地方。
他在后厨的做派,是实实在在一股“苍蝇馆子学徒”味儿。
登不得大雅之堂,上不得台面。
有了小帮厨的附和,申师傅原本心中就诸多怨气,这一下儿就被彻底激发了。
他挥动着大勺转身就嚷嚷:“怎么?您是嫉妒我跟客户关系混得好吗?”
“姚老板,您不知道,您今天下午出去以后咱二楼也新入住了两间房。”
“有位男客人口音跟我之前生活过的省会城市很像,我就本着您说让我们微笑服务的这个原则,上去跟人家唠了几句。”
“没想聊得很投机,人就一下点了好几个菜。”
言至此处,申师傅愈发趾高气昂,鼻孔都快直冲天上去了,
“哼,这要是吴师傅... ...就凭他那么个闷驴似的性子,天天恨不得把脑瓜扎裤裆里走道儿,”
“哪儿能做出啥成绩?能有啥大出息啊!”
“这要是跟我们原先的那个省会——”
姚海棠火气当即往脑门儿顶,她一边作势就要冲过去一边打断:“原先、原先。”
“申师傅您这天天儿把原先挂嘴上,不知道还得以为您说的不是什么地名儿,”
“而是个您永远追不着得不到的漂亮姐姐呢。”
申师傅被姚老板这如此高级的讽刺一下就给整懵了,瞪圆了眼珠子杵在原地想了老半天也没寻思明白。
但他倒是听明白这肯定不是好话。
姚海棠顺着被东西堆满的操作台往前窜,一个闪身没注意直接将一大白瓷碗“啪”地一下,碰地上摔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