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是皇城司副指挥使,你明知道,我这个指挥使坐不了几日了,只差一步,你就能坐上我的位置,为何这么等不得?”
萧霁坐在软榻上,长发垂落,松散的落在肩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之上则蒙着一块黑布,坐在那里,好像要随风而逝了。
地下的人低着头跪在那里,已经跪了很久了,却始终不曾开口。
“咳咳。”
萧霁咳嗽了几声,拿着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好像浑然不在意自己吐血了一样,他听不到回答,便打算再问一遍。
萧时舟忍不住了,跳起来要揍人“你说话啊。”
萧霁微微皱起眉头,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和不解,他缓缓地抬起手来,阻止萧时舟继续说下去,对这样的人来说,武力是最没用的,“罢了,你见识过我的手段,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但你还是这样做了,那就说明,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跪着的男子身体猛地一颤,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他突然低下头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萧霁静静地凝视着这个跪地的男子,啧,罢了,还是点到为止,片刻后,他的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但这个人,会很有用的。
“你不怕死吗?”萧霁轻声问道。
跪地的男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的声音颤抖却坚定:“属下愿为大人陪葬!”
萧霁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他抬起手,示意那个人起身。
“不必了,活人殉葬这种事,我还做不来,走吧。”
那个人抬头看着萧霁,就连萧时舟都错愕的瞪大眼,“哥,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萧霁点点头,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但那些计划,总会有所疏漏,会引起怀疑,现在可好,有人帮了他一把。
“你走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好好活下去。”
“大人。”
萧霁无力的靠在软榻上,摆摆手“滚。”
萧时舟愤愤,但还是让那个人滚蛋了,只是心中不满“哥若是放过他,陛下怀疑你是自导自演怎么办?”
“他任务成功,知道的人不会少,说不定还包括咱们陛下,放心吧,如今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萧霁已经看不见很长一段时日了,原本他不是不在意的,这样的疼痛苦楚,他本该习惯的,除了阿姐在的时候,他的人生从未那般顺畅过,就如阿姐所言的,平安喜乐。
他原本想着,在他赴死之前,好歹要拽着一个人一起死,也好给阿姐减轻一些麻烦,但这一次,有点麻烦啊,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快他一步。
若是现在他开始自己的计划,好像过于仓促了一些。
萧霁感受着五脏六腑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次,又得感受一遭那样的痛楚了,算了,马上就要去见阿姐了,再忍忍吧。
假死简单,麻烦的,是要能遮掩过所有人的耳目,尤其是他,萧霁怀疑,即便他入土了,还会有无数人把他挖出来挫骨扬灰,生怕他复活了从墓里爬出来。
有人敲门,萧时舟过去开门,然后扭头对萧霁吼了一句“陛下来了。”
萧霁就地躺下,好了,麻烦事来了。
萧时舟蹲在萧霁身边,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都遣了多少人来看了?竟还觉得不放心?陛下到底是想让你活,还是不想让你活啊?”
萧霁躺在床上“谁知道?不要随意揣测陛下的意思,我不是同你说过吗?”
萧时舟窝在旁边,这一年的时间,他是跟在萧霁身边时间最长的,也是萧时舟,看着萧霁从风光霁月的萧大人,变成如今这个形销骨立,缠绵病榻的普通人。
普通人,就该生老病死,被一场风寒夺去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数,可为什么会是萧霁呢?
“兄长分明是为陛下做事的,可为什么,最后他却成了替罪羊?
萧时舟曾问过自己的父亲,他爹沉默半响,然后告诉萧时舟,这是萧霁的命。
萧时舟偶尔也会想,如果萧霁一辈子不曾出河州府,或许这辈子也能安康喜乐,而不是如今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要在这里等死。
甚至,所有人,都在等萧霁死,包括平阳侯府。
“送给我阿姐的信,这个月的送出去了吗?”
萧霁不敢让人代写,是在他眼睛恶化之后,自己提前写下的,他能和阿姐说的话有那么多,不过是一年的信件,怎么会写不出。
然后一个月一个月的送出去。
“不过,这个月好像没有回信。”萧时舟觑着萧霁的神色。
萧霁只是点点头,然后摸索着去拿桌子上的茶杯。
“阿姐可能察觉出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