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来得特别快。
天色暗了下来,余叶独自一人在茶馆喝完了茶,没有回学校,而是偷偷跟着李景和,来了旅社楼下。
他等张秋晓,她则在外头马路边等他。
张秋晓在下午时分回来的,她想着他们会聊很久,李景和至少得再一两个小时才从这个旅社出来,她就皮鞋踢碎石,消磨时间,百无聊赖。
吃完路边在卖的糯米粑粑,又开始撕那张荷叶,撕成条,又撕成丝,后来扔掉了,索性还数起了卖糯米粑粑嬢嬢门前的客人。
一个、两个、三个......
有些人买完就走,有些人同嬢嬢客套三四句,而有些人则回头看向旅社二楼,也不知道在等谁,手上的糯米饭都不怎么吃,蹲在路边,边吃边说话。
不像她,三四口,饿得都吃完了。
等到了快临夜,街上来了一辆汽车,遮住了旅社门口的视线,嬢嬢的糯米粑粑都卖完了,收拾摊子走了,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想着今晚可能李景和会在张秋晓姐姐这里过夜了。
心里酸酸涨涨地要回学校去。
蚊子包都收获了好些个。
这么无止境的等待,有些不值得。
刚站了起来,就见从旅社里走出来李景和,他戴着黑色圆帽,斯文里倜傥,眉目清俊,让她一眼能见到。她心花怒放,赶紧拍拍衣裳皱褶,转着脑袋瓜,正想着要用什么合理理由去说自己在这,要同他一起回旅社去。
视线里,却见他拐了个弯,离开了保镖,没有往汽车里进,而是走过街,到了附近的鲜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的玫瑰花,他捧在了手中,给了店主纸钞,也没让找钱,笑容温温。
那应该是给张秋晓姐姐带的,因为只有张秋晓的事,他才有那样的笑容。
余叶停醉在那抹笑里。
看着他走了出来。
下一瞬。
他还未过街。
余叶捂了嘴,眼瞳惊恐,被染红,人摊坐在了路上,泪止不住从眼眶出,身体止不住地抖。
快窒息。
第二日,旅社照样接待着新客,张秋晓的同事兴兴奋奋地吃完了早饭,带了两个包子,给她带来了点消息,他敲了张秋晓的门,斜靠着,眼里是藏不住的有话。
门一开,他直接说,“秋晓,昨日我去空军俱乐部喝酒,碰上了一个带了三十辆卡车,又运了大批日常物资给军队的南洋客,我想这不是很好的素材嘛,华侨爱国的报道正好可以写一篇,就拉着他采访。一晚上我同他大聊特聊,结果他说了他头家(老板)姓白,我问了姓名,你猜猜,全名叫什么?”
张秋晓正在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没看到上头遗留了一个李景和留下来的首饰盒,不小心碰掉在地上。她几乎是惊喜地猜到了,心狂跳了下,没有去管落下的声响,呼吸紧着说,“白舒童,是白舒童吗?童童?是童童吗?”
同事点点头,知道她找了这个白舒童很久,采访时竟然有意外收获,跟着她一起被感染了笑意。
“那个南洋客还在吗?”
“在的在的,这两天都在昆明,还奉了他们头家的指令,还要给南洋商会里献金,滇越铁路被日军炸了,在抢修,他没那么快能回去,这会儿人应该在商会里,赶紧去看看。”
“好。”
张秋晓高兴,赶紧下楼奔出门。
他们丝毫也没有留意,隔了一条街的大马路上,一个女学生披头散发地坐在花铺外,坐在染了血的玫瑰里恍惚失神,魂魄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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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家,也就是你们说的白舒童,她人不在石叻坡。”
刚捐了献金,从南洋来,一路购置物资,终于把事情办完了,南洋客李天赐坐了下来,国语不标准,福建客家人,说着马来用语、家乡话、国语,还混着英语,同张秋晓说着白舒童在石叻坡的际遇。
张秋晓听得有点乱,所以就直接问了,“那她现在在哪里?”
“我们从码头分开后,她说以前人小大胆,身上不够钱都买了一架飞机,因此欠了一帮南京老板债务。她拉着一批药材去了红河,说是要去还人情。”
“去了红河?”
张秋晓第一时间就想放下手头的所有事,联系怎么去红河。
但是这个南洋华侨又摆了摆手,说,“现在也应该不在红河了吧,我们出来了那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打算。”
张秋晓心急,被他这样绕来绕去的,没有打交道的耐心了,就问,“那你就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见人着急,南洋客心疑身子往后靠,担心着给头家惹麻烦,毕竟白舒童帮过他。刚到石叻坡那时,他被同乡卖了猪仔,是白舒童从铜矿里救出了他,还让他娶了个娘惹媳妇,安安稳稳在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