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楼晚桥按捺下心中的怀疑,饶有兴趣抬头看他,“闻兄但言无妨。”
“说来,我还未曾同你讲过为何要往北。”闻雪驰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听闻幽州近来不太平。”
楼晚桥心念一动。
幽州算是靠近漠北的几座城池之一,她从端王嘴里撬出了不少情报,其中就有关于幽州的。
况且……她收到的幽州口信也是如此,倘若不是发生这档子事,恐怕如今已经在府内安排人手准备前去幽州了。
闻雪驰继续往下说:“江北那块有个武林的论剑……”
“这和幽州有什么关系?”楼晚桥疑惑问出口。
“江湖很大。”他喝了一口水,语气沉了下来,“其中也不乏一些想要搅混水的鱼,在遮掩之下做些丧尽天良之事。幽州疑案频发,其中遭遇毒手的就有飞鹰庄的人。我与庄主有些交情,受他之托前去调查……自然,就算他不开口,我也要去看看的。”
楼晚桥点点头,表示支持。
反正去漠北也可以经过幽州,倒不如去瞧瞧。
只是幽州之事竟然还能与江湖扯上关系,这倒是她不曾设想过的地方。
武林论剑……
“闻兄,你继续说一下武林论剑吧,我未曾见识过。”
“就是江湖之人借着机会汇聚一堂,来比试武功。”闻雪驰言简意赅介绍,“说到这个,有许多江湖上的传说会现身,就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光是这些人的名号就足够吸引许多人前去了。”
“噢——”楼晚桥恍然大悟,“那……闻兄,你在江湖上算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哈哈,无名小卒,不足挂齿。”闻雪驰摆了摆手,见她水杯空了,又倒满一杯,“我就是去凑个热闹。”
“我倒是觉着闻兄你颇有潜力啊。”楼晚桥一饮而尽,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事不宜迟,出发吧。”
闻雪驰颔首,又迟疑:“不用养病休息么?”
“边走边歇,不耽误事。”
最后闻雪驰还是执意买了一匹马,楼晚桥坐在马车内靠着窗户昏昏欲睡,不得不说,这样确实省了不少力气。况且有闻雪驰出面,她就不必露脸,大大减少了暴露的风险。
从皇城到幽州,若非快马加鞭,驾着马车约莫也要二十日,这还是不在途中城池过多逗留的情况下。
下一站是烟歌城。
她正望着地图思索之际,马车突然停下。
楼晚桥下意识将手掌按在了刀柄上:“怎么了?”
闻雪驰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柳兄,你来看,下雪了!”
她掀开半边帘子往外看,果不其然,天空飘着小雪,轻盈而无声,如同一片片薄薄的羽毛覆盖在了枝头、大地,还有眼前那人的肩上。
闻雪驰正在驾车,楼晚桥看着他的背景,往前挪了挪,索性走出车厢坐下。
听见身后动静,闻雪驰诧异转头:“柳兄怎么出来了?你还染着病呢。”
“无碍,我衣服穿得厚,冻不着。况且闻兄一人赶路难免寂寞。”楼晚桥想了想,“话说闻兄怎会想着来江湖闯荡?”
闻雪驰望着前方的道路,抬起手虚虚比划几下:“我有红尘梦一场,此去经年路断肠,大道三千走不尽,不如执剑下九泉!”
楼晚桥愣愣点头。
没听懂。
这闻兄还是个文化人呢。
“你先前问我的那个问题,”他将手枕在脑后,话语说得缓慢,“我也曾想过的。大道不公心中难平,可又能如何?我入江湖,见四方,寻未果。柳兄,我这剑可以斩杀所遇恶人,但那无形的吃人恶鬼又如何?”
楼晚桥怔住,她侧头看着闻雪驰,发现他仍目不转睛驾着车,表情也未变,仿佛刚才那一番话没有说过。
她想了想。
恶人除不尽,朝堂上又何尝不是充满了恶盈满贯之人。埋藏在皇城地底、皇宫高墙内的骸骨不计其数,她曾经拥有的一切,柳家十余口人,就是被这样吞没的。
楼晚桥往后一倒,望着蒙蒙的天空,任由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脸颊慢慢融化开,冰凉的触感逐渐扩散,她轻声道:“那又如何呢?我行我的道,只管斩我眼前恶,倘若今日除不尽,那就明日,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下刀剑。他人造他人的恶,迟早有一日落我手上,哼哼……”
她话锋一转,嘿嘿笑两声:“不过我也并非什么好人啦,善恶的标准哪有那般明显划分,说不定我在谁的眼中也是那种穷凶极恶之人呢。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对的事,可在当下……就连对错也容易混肴嘛!”
闻雪驰许久没有应声,楼晚桥挠了挠头,正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哪句话了,却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柳兄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