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如同蛛网,从人心的贪妄之中蔓延而出,绞杀它的猎物。
嘉应的反击越厉害,蛛网将猎物捕抓得越紧。
他迟迟不行动,叶晓曼失去了耐心。
她假惺惺地扮作好心人,“大师既已忘却前尘种种,我就帮大师回忆起来吧。”
她说到做到,恶劣地抓着纸人的手臂,操纵着嘉应的右手,先是让嘉应发狠地扯着自己的衣襟,让层层叠叠的衣领滑下一边肩膀。
青山半掩,平添想象空间,乃为高级之美。叶晓曼从不饿着自己。
……
嘉应垂死般地发抖,他紧皱眉峰,拼命地摇晃着头,垂落在胸膛前的青丝也如水波般晃动。
“呜。”
他咬着叶晓曼的手帕,怒斥不能,求饶不得,只能发出哽咽般的音节。
眼尾晕染嫣红,眼下的泪痣鲜艳如血。
这抹红似乎是从他骨子深处沁出来的,他的血肉被野火烘烤着,一些隐藏不住的东西如蒸腾的水蒸气,被逼到了皮肤表象,大白于天下。
嘉应羞愤得想死,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叶晓曼还火上添油:“佛子神圣灿烂,佛光照照耀众生,理应该接受众生的膜拜。”
她说着,傀儡纸人受她的差使,面向了外头泥土路的方向。
叶晓曼大闹鬼渚,接连处置了三位当家,土匪寨目前正陷于兵荒马乱。
青纱帐外头的土路,无数人东奔西跑,有人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投靠叶晓曼,有人开始卷铺盖跑路。
三五成群的蝎人站在路上讨论。
“三当家死得真惨啊,老觉得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们。”
“但我们逃,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在场各位心总有数,我们这些年头跟着当家们耀武扬威,外头的人肯定记住了我们的脸,出去必定会被寻仇。”
”如此分析,竟然是寨内更加安全。”
“我们不如在岛上找个角落躲起来吧。”
“对对,先看清新当家的为人再做打算。”
言已至此,随时有大聪明会将这片青纱帐当作藏身之处,藏起来躲风头。
嘉应透过叶隙,听到人声,看到人影,他的丑陋无所遁形。
他的心口堵着一团奇怪的东西,既恨不得立刻去死,又有一股奇异的触动,面对叶晓曼的抓弄,他好像也没有过分的厌恶。
似乎他本来就该如此自由的,任凭天下人众口铄金,他自在无碍。
嘉应隐忍地闭上了眼睛。
他忍辱负重的表情,叶晓曼越看越着迷。
叶晓曼无论看嘉应多少次,对他的印象始终是高山之雪,看着冰冷,握在手里更是清寒彻骨。
气质过于清高,眼神太过薄凉。
高山仰止的肃穆神圣,让叶晓曼自觉是过街老鼠,以前若不是他主动,她决计不敢对他下手。
她亲眼看着,他从节制,拼命地抗拒,两个灵魂在拉扯,最终妥协。
她亲自动手,将他从高高在上的圣坛上推落下来。
她不停地将此刻被她欺压到绝境的他,与不久前端坐莲台口诵真言镇压数十万恶鬼的圣子光辉形象做对比,得意得想高歌。
“什么狗屁光风霁月的圣人,最后不是匍匐在我的脚下?”
嘉应眼中的瓢泼大雨,终于淹没了他的灵魂。
叶晓曼看着地上的线香,火点早已熄灭,只留下残烬。
她先是大力鼓掌,再遗憾地摇摇头,“很可惜,你没有通过考验。”
她再次点燃了一根香,宽容地提议,“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试一次。”
嘉应如同死了一般,垂着头,散落在眼前的凌乱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叶晓曼从虎皮椅上跳下来,如同欺男霸女的山大王,以从所未有的嚣张态度,昂首阔步,踱步到嘉应的面前。
她毫不怜香惜玉地捏着嘉应的下巴抬起来,看到嘉应神思恍惚,那对眼尾上挑的眼眸终于被允许尽情表达出风情,只睁开一条缝,缝隙里光彩全无。
似乎是他清高冷傲的骨头,被无情地打碎了一半。
原本一丝不苟的僧衣皱皱的,乱糟糟的,一个被玩坏的木偶,穿着又脏又破的衣裳。
“哎呀呀,大师您变得如此狼狈,真是有损佛子形象。小的该死,小的立刻帮您整理仪态。”
叶晓曼抬手理顺嘉应的长发,手劲没收着,有些人越是可怜兮兮,越是勾起了人心的恶劣,总想着把他拆得更破烂些才好玩呢。
叶晓曼清楚地从嘉应的眼底看到了厌恶,对他自己的厌弃,他的破碎感吸引了她。
他的破碎感,譬如摔碎的无瑕琉璃,从指缝间滑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