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府出来后,陆知瀚陪着秦氏在城里逛了逛,买了些许日常用品,两人俱是提着满满当当的物什,笑谈着往城南丰源坊走去。
从长街繁华走到闹市嘈杂,而后转到深巷寂然,少顷拐入巷口后,便见一辆华贵而庄重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前。
秦氏一眼就辨出那是花家的马车,上面的君子兰的雕纹记得一清二楚,从不出差错,她用手肘撞了撞儿子的手臂,“知瀚,那可是颜儿的马车?”
陆知瀚回头看去,马车夫身后恰逢一只白手撩开帘子,只露出些许昏暗的马车内景。
内景几是车帘的下半部分,只见一袭不明颜色的衣裙下摆,人影几许也看得不甚清晰。
离上次,她许久未来了,他瞬然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细细地嗯了一声,肯定母亲的问话,又两息,他语气上扬又嗯了一下,接着说,“母亲方才说什么?”
上次见他这副神思游离的模样还是第一次到沈家看见清月的时候,今日竟又失了神,难道这木头儿子开窍了?
这般一想愈发觉得像,秦氏心生欣慰而笑言一句,
“老娘是说,待会儿你好好招待展颜,不可像上次那般像块木头疙瘩似的,冷待人家姑娘!”语气略带责骂。
早前几次她这儿子可真就像足了木头,踹一下动一下,毫无情趣。
更甚的是,愣是让人家姑娘去主动,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若不是定了婚事,她要是展颜,定然跑得远远的。
思及此处,她便想起半年前那夜,她如同许多个等待儿子从书院回来的往昔一般,独自守在家里做着刺绣候着他归来。
只是不一样的是,儿子许多时候空手而归,那夜却带回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段未有她知晓了然的婚事,它甚至都算不上是物什。
这段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婚事,从儿子口中说出那一瞬便将她砸得昏头转向,她不由暗叹:儿子就出去参加了个座师的生辰宴,就顺了段婚事回来?
她开口询问他女方家世与出身,他据实回答了个彻底,并不曾有一丝隐瞒,但当她了知对方竟是尚书贵女时,她一瞬便了然这件婚事的原因不简单。
毕竟在这里满是达官贵人的京城里,她儿子仅仅只是豆大的七品小官,还穷酸得不行,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不够看的。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即使能够接受这个事实,但不代表她不多想,婚事定下如此仓急,十成十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她一度怀疑儿子被威胁了。
于是从心将婚事的原因问出口,却见平日里孝顺的儿子竟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待她开始逼问时,便直接缄默不言了。
良久,母子二人相顾无言,直至深夜寒凉愈至,她即使再难以置信儿子就这么定婚了,还是无奈接受这个事实。
后来,与未来亲家母碰面商量婚事时,她才明白儿子隐瞒不说的内情,便是那夜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
而按照她儿子端方守礼的性子,未来儿媳清誉受损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应下婚事以负起责任来。
因此她打心底里接受这门婚事,自然而然也越来越欢喜颜儿这个未来儿媳,毕竟姿容端丽,性子温和,如此容貌品性,她也只见过清月如此模样了。
陆知瀚闻言,心中又开始阵阵悸动,微微颤着声音搭话,“知道了母亲。”
话落时车帘正好全然打开,西下的夕阳余晖打入车内,将其间的人物照得亮而发白。
小未婚妻正好端坐在那余晖映衬的尽头,平日苍白的小脸显得特别柔和。
念故将帘布悬挂在一侧,回转脑袋时便见两人已然临近,她不咸不淡喊了一句,“小姐,陆公子与陆太太回来了。”
闻言,花展颜舒朗眉目地放下书本,缓缓的笑意从眉心处向整张小脸散播,瞬然变成了欢欣,目光远去,正好与那人对视。
少女的双眸如同星河光辉,柔笑更是灿烂秾丽,陆知瀚的心因她紧了紧,急促地停下呼出一半的气,转瞬又憋了回去。
双手也是下意识地捏住提着的藤蔓系带,攥在手心里紧得发了汗,心中的踊跃再次涌起,他深切了然这次是因为小未婚妻跳动的。
他先母亲一步走了上去,及至马车两米外停了下来,“你,何时来的?可是等了许久?你饿不饿?”简单的三个问题,问得他胆战心惊。
花展颜许久没来丰源坊找他了,两人也是许久没有见面,记忆尚停留在这人上次送来的信上,
但他明显的紧张与关心不似以往,她霎时便察觉出他的不同。
虽然站得还是那般远,做事还是那般规矩守礼,她搀着念故的手走出马车,恰巧他母亲也走了过来,她温声细语一句,“秦姨。”
秦氏见她来就心情大好,眯着眼笑了笑,“诶,展颜何时到这里的,可要到家里坐坐?”她推了那呆瓜儿子一把,还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