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午时将要开宴时,四人的攀谈才算是结束下来,由于新客人到来,周清月直接吩咐顾晟安排新席位在主席上。
令下,她便与沈星乔及王侍郎夫妇一同到东院开宴,彼时东院女宾男客已然落座,三三两两的席位相隔而设,众人有说有笑攀谈着。
有些弓箭营的老兵见自家将军路过时,便扬声真诚祝贺金淑芬生辰,沈星乔一一谢过。
路中时,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壮汉拍着自己的圆肚子高声嚷嚷,“将军!啥时候开宴啊?那酒闻着酒香,俺都馋得不行了!”
转瞬便有人接着他的话继续吆喝,“今日将军表姨生辰,咱们也好好祝贺一声才是!大家说是不是?”
此话得到一群汉子附和,一个两个地又开始咧着嘴交头接耳,“说得对!”
之于他们的热情,沈星乔一早便有所预料的,以往每次打完胜仗后,在军营里犒赏三军喝酒吃肉时,将士们都是如此神情,那不仅代表着胜利,还是难得的吃肉喝酒机会。
许多时候,他们在那些文官眼里,便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臭汉子、臭当兵的,但只有身临沙场经历浴血奋战,才能理解他们身上那种质朴和厚道。
也只有亲身经历沙场的凶险,亲眼见证战争的残酷,见过血是怎么流得满地,见过骨肉分离,见过抱头痛哭,才能理解和平和宁静之于他们、之于百姓究竟是什么。
可谋权者、为私者、趋利者,他们会考虑这些问题吗?不会,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屁股下的椅子有没有坐稳,身上的补子能不能步步高升,头上的乌纱帽是否端正。
他们争权夺利,他们明争暗斗,不惜以百姓、将士的性命作为他们的踏脚石,作为他们的加官进爵的通道。
而现如今宁和朝局,又是否真的会是当下看到的这般平静,还是这一切都是暗流涌动与狂风暴雨前的风和日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先人自有论处,古时即明道理。
王侍郎本就是半个酸臭文人,自然愕然他们的激动和兴奋,尴尬地和沈星乔与周清月笑了笑,“嘿嘿,将军家的客人都热闹了些……”
他们俱是穿着寻常衣衫,但满脸黝黑,皮肤干裂,还有那一身腱子肉的模样,王侍郎虽不能十分确定他们的身份,但也知道他们是征北军营下的。
沈星乔现下对于王侍郎的坏印象逐渐消失,抿唇微笑搭话,“都是军中之人,性子粗糙了些,还请王侍郎与夫人见谅。”
话落与清月邀着拘谨的王侍郎和好奇的王夫人到主席去,彼时金淑芬与秦氏他们已然落座,就等着他们四人过来了。
入座后,沈星乔搀着金淑芬站起来,而后举起酒杯开场,“今日是家宴,待会儿大家敞开肚子吃,放开肚子喝,不醉无归!”
金淑芬也接着她的话高高兴兴地招呼,“星乔说得对,诸位将士别跟金姨客气,该吃吃,该喝喝,把此处当成北阳的家便好!”
甫一话毕,客席便有汉子抢着搭话了,他倏地站起来,“好!咱们听金姨的,咱们给金姨贺寿如何?”
“好!”附和声下,众人便齐唰唰地站起来,齐贺一声,“祝贺金姨生辰吉乐,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声洪如雷,霎时便传遍东院的每个角落,而后旋绕着直冲青天白日而去,其情诚诚,发自心底的祝福令金淑芬不免动容,她乐呵呵地声声感谢,“大家都坐下来吧!”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将士们高声致谢,而后也缓缓坐下,少顷便举杯投箸,觥筹交错,众宾欢乐。
主席这边,较于他们的热闹,此处却是有些安静,实在是因为王侍郎与王夫人的忽然入席,秦氏和金淑芬不免拘谨起来。
王侍郎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想着攀谈两句以活跃一下氛围,侧头一看,便见身旁的俊朗少年愈发眼熟。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便是今科探花郎陆知瀚,现任礼科给事中,还是花尚书的未来佳婿,若把握机会,前途不可限量啊,只是他怎的会在安北将军的家宴上?
察觉到他的关注,陆知瀚颔首一礼,而后敬了他一杯,“王侍郎。”
王侍郎正好找不到如何搭话的机会,见他率先开了口,碰过杯后好奇一问,“陆编修与沈将军相识?”
话落,陆知瀚微微侧眸看了眼正眉眼带笑与周清月说小话的沈星乔,思虑王侍郎周遭的人际关系才回话,淡淡开口,“下官与沈将军同为北阳人,过去有幸相识。”
他没有把他们的关系相告,一则官场关系混杂,说多错多,二则这句话已然传递一些内容了,至于对方如何想,就看他们自己了。
王侍郎噢了一声,而后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陆编修原是北境人!”话落后便没有再说话了,陆知瀚也闭口不言。
良久,欢庆的宴席进入尾声,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