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忌还沉浸在魏修嶷的话中。
他一遍遍回忆三年来,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杀了多少人,踏过多少鲜血,才走到如今的地位。
所以,自己只是父皇用来和皇叔博弈的工具?
多么可笑。
他所谓的权力,只是魏修嶷用来驯化他的工具。
他逐渐变成了一条卑躬屈膝的犬,为权力折腰,丢掉了清正的脊梁。
魏无忌的胸腔浮动,情绪起伏。一瞬间,有一种想要毁灭世界的冲动,撕碎一切。
忽然,一只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魏无忌骤然抬眸,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
魏修楚目光温和,唤他的名字。“无忌。”
这一声呼唤,仿佛闪电劈进云层,将周遭一切都照射得亮如白昼。
魏无忌沉沦的心渐渐回笼。
他苦笑,“一滴墨滴进水里,水还能变清澈吗?皇叔,回不去的。”
说着话,他取下头顶象征着太子身份的玉冠,声音艰涩,“这些年,即便我已经扳倒父皇,但我仍没有称帝,也许是内疚心理作祟吧。明日,我会模仿他的口吻写一封诏书,将皇位还给你。”
若说魏无忌原先还有和魏修楚争斗的念头,此刻是一点没有了。
首先,他斗不过魏修楚。
魏修楚振臂一呼,整个魏昭的士兵立刻就会倒戈。
其次,他不想让魏修嶷得逞。
魏修嶷想看他们叔侄斗得你死我活,他偏不。
他恨透了魏修嶷,他偏要和魏修楚你谦我让,相亲相爱。
魏修楚缓缓摇头,“无忌。我从没想过当皇帝,论性情,如今的你比我适合当皇帝,魏修嶷对你的教化,始终有一点是好的。帝王,必须无情。”
魏无忌皱眉,“皇叔,我没有和你周旋,我是真的想把皇位让给你,刚刚我也想通了不少东西。”
“我知道你的性子。”魏修楚叹了一口气,郑重道:“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无忌,我想要曾经的雍王封地,江陵九州的控制权。”
魏无忌没有犹豫便爽快点头,“好。”
江陵九州,是先皇还在时候给魏修楚划的封地。
九座城池皆在魏昭的母亲河,江陵河边上,因此得名江陵九州。
水路便捷,幅员辽阔,面积几乎赶上魏昭一半的江山。
先皇子孙不少,唯独给了魏修楚封王,甚至划了富庶辽阔的封地,并许诺永不收回,这在魏昭历史上从未有过。
可想而知,先皇对其有多宠爱。
先皇早就看出魏修楚的性格太过正直,怕他会被贼人所害,所以提前为他准备了安定之所。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江陵九州作为他的底牌。
可即便如此,魏修楚还是面容被毁,双腿残疾。
至于封地,也被魏修嶷以不忍他劳累为由,强制收回。
先皇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人心。
魏无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皇叔,人真奇怪,听到你只要魏昭一半的江山时,我内心竟然在窃喜,我始终放不下皇权,虚伪至极,和我父皇一样。”
魏修楚摇头,郑重道:“不,你和他不一样。我也从高处跌落过,能体会你的感受。我想要江陵九州,只是为了一个人。”
说到这,魏修楚冷峻的脸色忽然变得温柔至极,目光遥远,浮起一抹淡然的笑。
“无忌,我找到了我的女儿,我欠她良多,实在不知如何补偿。所以,我要将江陵九州送给她,作为她的倚仗。我要让她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姑娘,任何人都不敢欺负她。”
魏无忌瞪大眼,阴冷了一天的心情终于转晴了一点,真心笑道:“真的吗皇叔?那我就又有一个妹妹了?我赐她一个封号吧,再封她为公主,她可是你唯一的继承人。”
魏无忌是真的开心。
他少年时期最烦恼的事情就是魏修楚后继无人。
所以,他一直以魏修楚的儿子自居,想着以后一定要加倍对皇叔好,给他养老。
要没有这三年,他们本该是全天下最亲密的叔侄。
说到谢菱,魏修楚忍不住绽放笑颜,就像所有父母都忍不住炫耀自己的子女一样,缓缓说道:
“她叫谢菱,也来过魏昭。阿菱不仅医术卓绝,性情也很好。我的腿,面容,身上的毒,都是她治好的,她真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魏无忌神情微顿,“什么?谢菱!是前北江,镇北王顾危妻子的那个谢菱吗?”
魏修楚点头,“是,就是阿菱,怎么,你们认识吗?”
魏无忌忽然生出一种冥冥之中皆有定数的感慨。
原来是她!
所以,当年在北江,他便对她一见如故,忍不住以兄长自居,甚至还请她为皇叔治腿。
魏无忌心中涌动着热烈的亲切感,将往事娓娓道来。
魏修楚喜欢听谢菱的事,竖起耳朵,十分认真。
听到她在流放路程中的智慧豪爽,雷厉风行,魏修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