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日光渐斜。
屋里低声笑语一直未歇。
眼瞅快到饭点了,等的人还是迟迟不见身影,金多宝领着放学回来的四个大小豆丁,登上书院前头迎客松,跟猴似的往村口张望。
“登山爬树望风,比去村口直接等人好?多宝哥哥,你咋想的?你这一身肉要是把松枝压断了,我曾外公定拿鸡毛掸子揍你。”林怼怼抱着金多宝旁边横枝,嘴上怼人,眼睛直直望村口。
金多宝反口就来,“那你咋不去村口等去,跟我登山爬树干啥?放在外头的脑子没装回去?”
“石头哥哥,棒槌哥哥,快快!把这事记小账本!多宝哥哥又讽刺我了!等姐姐回来一定要让姐姐看昂!他不爱幼!”
树脚下清秀小少年挑眉,打了个包我身上的手势。
金多宝嘴抽抽。
这群小豆丁,一个个的心里全长花花肠子,心上全是心眼子。
都指着破坏他跟百相的感情呢?
有本事往晏长卿身上使坏去?
吵吵闹闹间,村口一个小黑点快速由远而近。
林怼怼眼睛一亮,“是姐姐的马车!姐姐回来了!”
话落,旁边树枝上的人咻地飞下去了,“诶嘿嘿嘿,小子们,哥哥我先走一步,你们姐姐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必定是哥哥我!”
“站住!小人!”
“哥,哥,快拦住他!金哥哥太狡猾了,做生意的人都不老实!”
“追哇!”
一大四小冲下山跑到家门前时,马车刚好在门前停下。
车帘撩开,一抹荷绿身影从车上轻盈跳下,进入众人眼帘。
俏如枝头半绽的梨花,沾露凝珠,清新绝丽。
抬头时漾出明媚笑脸,便似携了阳光携了月露,教人眼前一亮。
金多宝两手捧心,作垂死状,“诶唷!痛痛痛!林神医,快替我看看,我突然心口痛,是不是患啥大病了,我家上有四老要养,下无后代传宗,背上还背着万万众生计,我的命很金贵的去不得啊——”
四小气得拽着他就捶。
百相取出银针,作势往他身上扎,“大夫医人需静,你这嘴太聒噪了,我先让你静一静。”
“神医饶命,小的不敢了!”金多宝赶紧躲,开玩笑,百相真能让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发不了音。
“快进屋,家里都等着呢,林阿奶跟我祖母准备了一大桌你爱吃的好菜,就等你回来开台摆桌了!出去一趟就是三两月,林阿爷林阿奶林叔林婶他们可想死你了!”
百相眼睛弯成月牙,“这不回来了嘛。”
“这次待多久?”
“过完年再说。”
林怼怼那个气呀,抱着姐姐胳膊使劲摇,“姐姐,你一回来就只顾跟金哥哥说话,你看看我呀,你看看怼怼呀!”
“林怼怼,你今年七岁了,不能这样撒娇了!姐姐,我这又有厚厚一沓账本了,待会就拿给你看!金哥哥跟怼怼的仇多到数都数不清!”石头跟棒槌不甘冷落,也使劲往姐姐身边挤。
“姐姐,还有小荷花在这里哦!”还有个更小的小荷花,嘴巴撅得能挂油桶,委屈巴巴模样硬是叫人不能把她落下了。
百相被四个孩子簇着,走得东倒西歪。
长辈们在堂屋里、灶房里迎出来,也不多话,只是脸上不自觉便会挂上笑意。
“臭丫头,回来了?”
“洗洗手,先吃饭。”
只这两句话,百相身上在外奔波的疲惫以及对家的思念,便尽数得到抚慰。
回到家,心便踏实。
家里人齐聚,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
等饭吃完,夜色也落下了。
一群年轻人窝到后屋喝茶闲聊,说这段时间各自见闻。
金多宝摊在长椅上,两脚散漫搭着矮凳,“百相出去这两个月,我也忙得脚不沾地,亏得有小柏帮忙,要不我今天还没法赶回来。”
林怀柏比百相更晚到家,闻言直接往搭在矮凳上的脚丫子踹了下,“什么我帮你的忙,我分明是被你拐出去的,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带我见识见识新来府城的杂耍团,说什么有美人鱼!纯属瞎编!害我一去就被押在那边两个月,给我累得!”
他跟哥哥一样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窝在玉溪村里过白日耕种晚上归家的悠闲日子,嘿金多宝这王八蛋,愣是把他培养成了私人账房、私人管家、私人杂工、私人跑腿。
正王八犊子!
“我告儿你啊,没有下次了!下次你说破天去我也不出门!不出村!”
林怀松哧哧笑,幸灾乐祸看戏。
他比弟弟稍微机灵点,没上金多宝的当,要不今儿抱怨的人里也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