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马非峡谷雨林深处。
每次泡药浴的时候,杜象初都怀疑房相经是不是想借此毒死自己。
倒是说这是他们这儿的人自己研究的独门配方,专门祛寒的,可只要是中药,总得有点儿共同之处不是?
他倒好,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药草一股脑的往里扔,味道难闻不说,也不给他捆成药包,零零散散的浮在汤面儿上。
你能想象这澡泡着泡着,忽然就有一只不知名的恶心的虫子贴着你的大腿根儿漂过去吗?
纵然杜象初是男人,也不能容忍那丑玩意儿这样玷污他的清白!
他黑着脸捏起那虫子刚要往外扔,房相经便抱着竹筐掀起帘子进来了,见他一脸的心虚,就知道杜象初又开始趁他不在的时候往外撇虫子了。
“扔一只多泡三天。”
房相经道,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叫人寒心。
杜象初瞪他,不乐意多泡,又不甘心就这么妥协,于是右手沉在水里,趁着房相经扭头的时候悄悄地便松了。
不过两秒,那被煮透了的虫子“啵”的一声儿就又浮到了汤面儿上。
房相经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端起竹筐,站在浴桶旁开始往里扔草药。
“炖汤呢你。”
杜象初不满,总之每回都这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
他只见过房相经早前给他炖鸡,往里扔八角的手法就跟现在一样儿,他都快腌入味儿了!
见杜象初又开始皱着鼻子闻,房相经抓了把新鲜的药草扔到他脸上。
“就是难闻你也得给我忍着,辛特拉这么冻的天,结了冰的河你都敢往里跳,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没死成都是你命大!”
得,又开始了,这半年里都快被他念叨瘸了。
杜象初无奈扶住太阳穴,不满全写在脸上。
可他那不是逃命嘛,三面全是死路,几十把枪对着他的脑袋,他总得搏一搏不是?
房相经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一个爆栗叩过去。
“让你博,可没让你拿命博!要不是早早在下游设了网子,就那流速,一眨眼的功夫就该把你冲没了!”
“这么冻的天,我再晚捞你一分钟,你都得死在那儿!”
“要我说,还不如被他们抓呢!好过让你老爹我一大把年纪还得费心照顾你!”
杜象初闻言瘪起嘴,不说话了,一瘸一拐地去了浴室冲澡。
赫河的河水确实冷,他当初一落水便有些后悔了,冰层之下的水流湍急不说,更像是拿电钻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般的刺痛。
杜象初统共也没坚持几分钟就被拍晕了,顺着河水一路向下,直到被事先拉起的网子给兜住。
庆幸的是,那河里没什么太大的石头,否则按照那个流速,“哐当”一下他就真废了,即便是救上来,估摸着下半辈子也得瘫在床上过。
他想着苦恼地摸了把膝关节,估摸着是冻伤了,留下后遗症,总疼,不过比起刚捞上来那会儿已经好多了,否则压根儿下不了地。
他随手套上裤衩跟老汉衫,全是房相经以前的旧衣服,又熟门熟路地拖着小摇椅搁到回廊上,当然,这也是抢的房相经的。
接着往上一躺,就可以开始他每天的摆烂生活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也算是给他老爹的老年生活添点儿堵。
“按照你说的,你放在北洲的那些东西,我已经找人替你拿出去了,估摸着用不了两天就能把钱打过来。”
房相经道,拖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手里端着的刚洗好的小枣也搁进他怀里,“什么打算?”他问。
杜象初沉吟片刻,嘴里的东西囫囵嚼着,“我觉得你这儿挺好,我再待一段时间,至于后边儿嘛…要不就单干吧?这当家的当久了,实际上也挺烦的。”他道。
“找个乡下点儿的地方,平时没事儿干就做做研究,也就这么点儿爱好了,你要让我现在去干别的,还真做不来。”
“闲了就养只猫猫狗狗什么的,累了就跟现在一样,躺在院子里吹吹风,晒晒太阳。”
“哎,你说,到时候我要是没钱了,拿着东西上门推销,告诉人家我实际上是以前那个赫赫有名的杜父,你说人家能信吗?”
房相经沉默片刻,“信,怎么不信?就你手里的那些东西,再过个几十年也没人能做得出来。”
杜象初乐了一会儿,“谬赞了。”
紧接着抬头看向天空,眯起眼,无聊地开始数起被横七竖八的枝杈切割成无数大小不一的碎块儿。
他突然便收起嘴角,没来由的,轻轻叹了口气,“好累啊。”
房相经看他一眼。
“我真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天,我也会这么说,可能是年纪大了。”
他扭头,“你说人到中年,是不是谁也逃不过这样的感慨啊?”
“怎么,后悔了?”房相经问。
“倒也不是。”杜象初拧起眉,也不知道心里那点儿莫名的酸楚究竟从何而来,沉吟半晌儿,默默扣着扶手的边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