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贵妃被内侍带走没入掖庭。她的一应贵妃服制、宝册印章并私库,俱都被收回充入公中;淮陵暂未被定罪,几个内侍不敢过于怠慢,好言好语地将他请出了思政殿。
圣人晕厥,皇后便是这宫里最大的主子。她坐在圣人常坐的位置上,缓缓道:“如今郑王还未被定罪,郑王妃那边便先瞒着,她月份大了,若是听了这些只怕会动了胎气,那就不好了。”
孟淑妃也点头,便有内侍下去各处传信。在思政殿外等候郑王的亲信也都被带走押入大理寺候审。一时之间思政殿空了大半。
高、李二人原以为圣人身子好转了,终于可以回家松快一番。可如今圣人这般急火攻心之下再度晕厥,只怕是不好。
起居殿里,二人轮番给圣人诊脉施针,又将药炉子给搬到近前来,争分夺秒一刻不歇。
外殿,源书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魏思的大腿道:“干爹……干爹您救救儿子吧干爹!”
涕泗横流、全无半点尊严。
魏思轻轻抬了抬脚,掐着笑意道:“哪敢?老奴啊就是个伺候圣人的小小内侍,内侍监的事哪里轮得到老奴插嘴呢?”
源书仍旧紧紧抱着不放,如同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干爹,陛下最是信重您了。当初血洗思政殿的内侍宫女,却没有动您分毫,如今您更是重新回到御前伺候,可见圣人对您的信重非同一般。只要……只要您在圣人面前为儿子说句话,那儿子宫外那些宅子都给您!您救救儿子吧干爹……”
魏思甩了甩腿,好像怕沾到什么脏东西,退一步道:“哪敢收您的东西啊?这可都是要杀头的罪过呀……”
魏思轻描淡写地撇清自己。他跛了脚窝在角落里的时候,源书何曾关心过一句、何曾来看过一次。如今,他魏思可不是他的救命稻草,催命稻草倒是有些可能。
源书双眼紧盯魏思,还欲再说什么。魏思早使了眼色,外头的内侍立刻上前来将源书拖走,押往掖庭局听候发落。
孟淑妃见里头迟迟不好,便拔腿往起居殿里去。淮瑾见殿中无人,云舟也晕死在地上,便走到皇后跟前道:“娘娘,您答应我的事请一定做到。”
皇后此刻心情如入云端,最碍眼的障碍马上就要被除掉了,淮瑾可是帮了大忙。如今不过是要个宫女罢了,几乎算不得事,立刻便点了头:“答应瑾儿的,我自然做到,你放心就是。”
说着便对着文心耳语几句。文心听了皇后的话并未多问一句,只点了点头,便与文姝一道将云舟架起出了思政殿。
一个时辰后,在含翠殿偏殿里发现了一具容颜俱毁的女尸,竟是穿着云舟的衣裳。来思政殿通报的内侍道:“云舟服毒自尽之后,含翠殿里其他四位宫女见云舟叛主,心生怨恨,便用簪子和匕首将云舟的脸给毁了。”
皇后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来,“倒是可惜了。既如此,便拖到外头去好歹安葬一番吧。贤妃那边也抓紧派人去收尸,免得她尸骨无存。她虽是有罪,但也罪不至曝尸荒野,紧着去办吧。”
魏思应诺,各处奔走安排,已俨然从前的内侍监模样了。
皇后这几年为着给淮年积福,轻易不杀生,荤食也少吃。如今这种积德的事她是最乐意做的了。心情不免又好上几分,几乎想要听人奏乐起舞。可想起起居殿里昏迷不醒的圣人,她又做出担心悲痛的样子来,安排好文心照看淮年之后,便紧着去内殿守着。
而南市的云记绸缎庄则星夜接了一顶软轿进后头厢房。听掌柜的说是家里亲戚过来暂住的,若是住的惯,说不准还要常住呢。
如今朝野之间最为关注的便是郑王被弹劾事件。先是收买圣人身边的内侍监,此乃圣人的心头大忌。自从上次血洗思政殿的宫女内侍之后,宫内便人人自危,更别提收受贿赂了。
郑王顶风作案,收买源书,大理寺卿只花了一个晚上便找到了郑王的幕僚给源书在宫外置办宅子的证据,如今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此为一罪;
再是郑王越制超额私募府兵,超额府兵人数达两千人之众;更有兵部将作监侍郎左恒与私募府兵暗通款曲、为其提供粮草辎重,数额巨大,兼有受贿之嫌;工部侍郎余危提供了手札,并于今日早晨补充了后续证据,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此为二罪、三罪;
梁州民女案,赵曜当朝参郑王,后遭人灭口,如今有人匿名提供了证据,指郑王府护卫杀害朝廷命官,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此为四罪。
数罪之下,如何处置便是朝野最为关心的事。
秦简日日率众到思政殿外跪着,乌压压的一片。四周各有两名龙武军佩刀看守。魏思领着殿里的一众内侍宫女轮流到外头听差,又派了个医正过来,以防有人晕倒或是撞柱。
几日轮流施针之下,圣人逐渐清醒了过来。魏思不敢将大理寺卿搜集的证据呈报上来,却是皇后笑盈盈地上前来,又作悲痛状:“陛下,外头都是给郑王求情的官员。大理寺卿晨起就将此次郑王有关的案件放在您案上了,因为底下早有人弹劾,也有人不断收集证据,所以大理寺卿整理地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