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帝的两道旨意并不矛盾,也没有制衡权力的意思。
太子并非不贤德,只因眼下大兴国事衰微,下一任君主必定要那种杀伐果断之人。太子因身体原因,性子多了些阴柔,少了些爽朗、霸气。
又出来逼宫等事,于国于家而言 废黜不过是件早晚的事儿。
想要废黜太子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缓解,为此引发的朝局动荡。
倘若一直虎视眈眈的陈国、花枝国、月祁国,鲁、越两国群起攻之,大兴又该如何自处。
给予宇文稷监国令牌,目的有二,一则是在考量宇文稷处理国家政务的能力。二则,是在等白以檬教会宇文辉如何掌权理事。
对于一个皇嗣单薄的王朝,承德帝每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打发走宇文稷后,老皇帝换上便服,决定去翊王府偷窥一下。
翊王府
宇文辉正倒立着背书,响彻整个揽月阁,龙一扶着承德帝站在树梢上,冷眼瞧着。
“小猴子这是虐待朕的孙子。”老皇帝恨得牙根痒痒。
“陛下误会了,这样背书记得牢,不仅如此,还能练气一举多得。”龙一低声讲述他们小时候经受训练的过程,“小孩从小吃苦,长大了更有耐力,身体也会更好。”
“你少帮她说话,她就是虐待。她小时候,龙子铭怎么没这么训练她?”
金影现身,请安过后,答道,“主子看似吊儿郎当,实在是武痴。基本功很扎实,陛下以为如何练的?”
承德帝哑然,转念一想也觉在理,白以檬的武功确实远超同龄人。
金影继续解释,“主子这么逼太孙,是担心日后他身居高位,难免有遇险的时候,倘若身边无人照应,也能自保。上午去北渡书院,下了学堂练功,每日如此。”
金影没说白以檬的用意,承德帝却听得出来,这明摆着是暗地里将宇文辉往皇储培养。
心下也算安了,悄悄出宫,本是想看看白以檬和宇文稷的真实想法。他不信,有人会对皇权不感兴趣。
不多时,白以檬走出来,抬眼看向树梢,跪地叩首,“儿媳给父皇请安。”
承德帝撇嘴,示意龙一扶自己下去。落地后,蹲下来盯着白以檬,“猴子你怎么想的,跟朕说说。”
“真说?”
“别废话!”
白以檬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儿媳没吃饱。”见老皇帝没明白,白以檬又重复了一遍,“儿媳刚刚吃少了。想去找点吃的 出了房间就看见您了。您问儿媳怎么想的,就是这么想的。”
承德帝露出一副‘我是不是给你脸了’的神色,“你跟着朕进来说话。”
白以檬自然知道皇帝此行的目的,刚才故意胡说八道,无非是觉得这种事儿,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
进入房间,白以檬再次跪下,“父皇您的想法儿,媳大约能猜到一二,只是儿媳与老三,真的不想……”
“闭嘴,别以为朕舍不得打你,擅自揣测圣意,你几个脑袋?”承德帝拍拍她的头,叹了口气,“起来说话。”
“儿媳没揣测圣意,是您说闲聊的。”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给孩子起名的用意,算了朕不与你废话。这事儿左右你说得也不算。照顾好辉儿,别自作聪明。”
承德帝走出去,与宇文辉说了几句,扭头就去看看两个小不点。
就在这时,陈公公疾步进来,眼底满是慌乱,瘫软在地,“陛下太子服毒自戕了。太医束手无策,您看这怎么办?”
说完将一封信递于明德帝,“这是太子的遗书,陛下,你看看。
明德帝只觉得头晕目眩,当即跌坐在地上,捏着信纸沉默片刻,“小猴子,你可愿意去救他?”
“太子是国本,还是您的儿子,宇文稷的大哥,辉儿的父亲。我自然是愿意的。”
明德帝瞧出那神态是不愿意的,可他顾不上这些,拉住她的袖子,“朕,求你,去救救他,别让他死了。”
白以檬躬身施礼,走出房间。安排好府中事务,便赶往皇宫。
皇帝被众人扶着,坐回软榻上,银丝上了参茶,承德帝闭着眼睛缓了许久,才恢复,打开信纸看去。
“父皇恕罪,谦儿自知才德有亏,内未尽孝顺父母,抚育子嗣之责,外无定国安邦替君分忧之能。
幼时孱弱,少时中毒。此乃儿子的命数所致,无关其他。
太子乃一国之本,干系重大,非德才兼备者不能胜任。儿子因体弱,一向荒废文武,实非储君人选。
父皇顾念亲情,迟迟不予废黜,儿子心中有愧,夜不能寐。
恐小人作梗,挑拨儿子与老三的关系,幸得老三忠厚,若非如此,国之危矣。
恐奸佞借儿之手,行不臣之事。逼宫儿子断不敢为,时至今日旧事重提,无非是不愿留下遗憾。
当日,儿子被人下了迷药,亦或是蛊毒,总之神魂颠倒,所做所为皆无法自持。
此错既已酿成,多说无益。儿子只担心,奸佞假儿子之手行不忠不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