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归墟山,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后山那片梅园里的梅花也开了,白的、粉的、黄的……煞是好看。
父亲……他此时一定在梅园赏梅呢!
江怀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小小少年如一只快活的麻雀般,蹦蹦跳跳地往后山跑去,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地呼唤着父亲。
奇怪,怎么会看到幼时的自己呢?
是了,一定又做梦了。
明知道是梦,可江怀此刻却不愿醒过来。
他很想跟着这小小少年的身影,去看看那时的父亲。
那时的父亲,是多么年轻,多么风姿翩然啊!
可跑着跑着,这小小少年却不见了。
只一瞬间,就从江怀的眼前消失了。
江怀想大声叫喊,却发现梦中的自己还是无法开口。
正焦灼间,他猛然记起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和一片苍茫中的情景。
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瞬间冲到头顶。
难道,难道自己还处在钟离无间的巨大阴谋中?
自己始终没有逃离出去。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困境?
江怀四下张望,可他脚下踩着的明明是归墟山的土地,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小少年,就是幼时的自己啊。
猛然之间,归墟山好像动了,然后周围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围着他转圈,一切都凌乱了。
江怀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他痛苦地蹲下了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头颅。
“啊……”的一声痛苦的呐喊,响彻云霄。
等他喊完,那股难受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江怀慢慢地起身来,再看向周遭一切时,他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他怎么会,怎么会又来到这片遮天蔽日的密林?
这可是位于苍墨高原后山的苍墨林啊!
黑压压的林子里全是落木腐朽的气息,远方依稀传来几声可怕的狼叫。
江怀突然看向脚下,没有尸身,没有黑衣杀手。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还是在梦里。
他的梦,又将他带回了遥远的苍墨高原。
可即便在梦中,他也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跑,向外跑,跑出去。
可梦里的人,哪怕用尽浑身力气,也跑不远、跑不快。
江怀感觉到,自己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摔在了一堆腐朽与破败里。
连起身都是困难的,他只好又安静地躺了下来。
他的头顶,乌压压的密林如暗色的乌云般,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来气儿。
过了许久,终于有一丝丝阳光透过枝叶,一点一点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怀立刻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
……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上一次痛哭,还是老头子的离去,今日的痛哭,秦忆说不出缘由,只觉得无比混乱,这混乱又让他压抑得很。
不知道哭了多久,秦忆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到,江怀依旧在沉睡着,而江怀脸上的表情也真是丰富啊!
“小子,哭够了吗?”
秦忆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他应声回头,待看到变老的钟离无间,本已经收回去的泪水,又想不争气地涌出来。
秦忆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又转过头去,生怕自己这副样子被人看到。
“他还需要再睡一会儿,等将老夫的功力完全吸收后,他便会醒过来,不必担心。”
知道江怀没事,秦忆心中好受了不少,可是钟离无间却……
心中挣扎了许久,秦忆还是回过头来,有些担忧地看着钟离无间:“钟离前辈,您……您怎会……您这会儿感觉如何了?”
听到秦忆关切的问候,钟离无间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好像想抬手指一下秦忆,却没有力气完成这个动作,只好作罢。
“这移花接木……没……没有白费,秦……秦小子对我也恭敬了不少。绮儿,没事,不过老几岁罢了。我的样子……我的模样,就算老了,也不……难看吧?”
钟离无间没有回答秦忆的问题,反而问了梅绮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此时的梅绮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看了眼陷入昏睡的江怀,又将目光定格在钟离无间苍老的面容上。
纤纤玉指一点一点抚过这面容,纵然面上沟沟壑壑,可对她来说,这个男子就是天底下最伟岸的英雄!
“当然了,无论何时,你都是最英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