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携杂着雪花灌进室内,曳动衣袖。
她站得笔直,雪白如梨花的衣襟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长发缭乱,绽若墨莲。
长杳沉静的抬袖擦了一把脸上融化的雪水,瞳仁漆黑似潭,向来白稚温软的面容此刻褪去了幼态,微昂的下颚棱角尖薄,唇瓣紧抿。
平素怯弱的小姑娘,此刻恍若瞬间成长。
长杳笔直走到宋箐箐面前,在不挪动宋箐箐身体的情况下稍微搀扶着她。一只手垫在她脑袋抬起她无力低垂着的脑袋,好让她能坐起身看清眼前所有人,指认出谋命的凶手。
她声线压得低,凝冷如冰针。
“宋小姐,你且看仔细——”
众人无不惊骇出声,退后几步,汗毛竖起,胆小者甚至低声尖叫着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混乱间,躺在长杳膝上的宋箐箐喉间先是发出几声夹带着浓痰的含糊粗喘声,紧接着整个人像个破风箱一样剧烈的抖动咳嗽了起来。
随着她的咳嗽,腹部伤口的鲜血更是倾泻蜿蜒一地,连内里脏器都积压蠕动着,叫人看得牙酸,双腿颤颤,几欲作呕。
最后,宋箐箐翻白发灰的瞳仁缓缓从上转回原本空荡的眼眶中。
那双浑浊失神蒙着水雾的眼睛竟慢慢开始聚焦,逐渐凝起神采。
很显然,是回光返照。
殿外风雪肆舞,凛风狂乱呼啸如鬼哭狼嚎,浸入骨髓的刺骨寒温渗得人血液都好似凝结成冰碴,硌在血管中,四肢麻木,浑身僵硬。
而殿内烛光阴翳,晦暗交织。
白烛上火焰不详的疯狂跳动摇曳着,残影缭乱,少女汩汩如泉涌喷薄的鲜血将这本该圣洁光明的观音殿蒙上一层挥之不散的血腥。
“痛…好痛……为什么……呜呜……”
宋箐箐胡乱的在空中挥着手,宛若厉鬼索命般凄厉的痛呼,一声一声,像是猛烈敲打在众人心头的锤子,叫人心魂震动,毛骨悚然。
这具“尸体”,竟真的活了过来。
恐怕此刻在场没人比谢朝歌更加震惊更加慌乱。
她分明下死手搅坏了宋箐箐的腹部,将她器官捅得稀烂,宋箐箐怎么可能还活着!!
谢朝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眶,瞳珠剧烈颤动着,张大的嘴却哑口无声,只能被动的被寒风灌入,顺着口腔喉咙一直冰到肺里,透彻的凉。
好半晌,她才找回理智。
“箐…箐箐,你还活着便好。你快说,是不是薛南珠伙同我妹妹将你骗来这观音殿,争执间将你捅伤,意图栽赃嫁祸于我。”
谢朝歌故作伤心欲绝,柔弱的以帕拭泪。
她尽量温柔了语气,带有诱导性,缓缓引诱蛊惑着宋箐箐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证词。
暗地里,她望向宋箐箐眸光中含了几丝摄人的幽深威胁,最后几个字尾音拉得又慢又重,念得格外刻意的语调像是在强调着什么重要信息。
“箐箐,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那些同族的姐妹们。你死了他们该有多难过啊,你忍心吗?只要你说出凶手是谁,我想,抓到凶手之后,你这么可怜,大家一定会善待你的亲人的。”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只要宋箐箐乖乖指证薛南珠与谢长杳,自己便会拉宋家一把。
宋箐箐她千方百计挤进太学馆不就是想光耀门楣,不就是想巴结攀交高官子女,将来好为整个宋家带去助力与利益吗?
现在就有一个明晃晃的机会摆在她面前,谢朝歌想,只要是个聪明人都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闻言,宋箐箐的呼吸更加急促,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般视线死死的锁定在谢朝歌身上,眼神里的怨恨与恶意不加掩饰。
“为…为什么、谢朝歌……你…你害我,呜呜,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一直、一直都在……利用……我、你,你去死啊!!”
她嗓音沙哑,一字一顿却咬牙切齿,念得格外清晰。
等说完这句话,宋箐箐痛苦的呕出大滩混杂着破碎内脏组织的浊血,郁郁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浸着鲜血的唇角狰狞的扬起弧度,在谢朝歌惊诧而慌乱无措的视线中,死不瞑目的瞪着布满血丝双眼,额头暴着突起的青筋,就这么躺在长杳怀里停止了呼吸。
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大白。
“不、不是的……”
谢朝歌往后趔趄一步,错愕的喃喃自语。
不应该……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可众目睽睽之下,有了宋箐箐的指认,谢朝歌的杀人罪名已经逃不脱了。
长杳眸底渗出寒意,眼角微弯,笑意森然。
谢朝歌错就错在认为宋箐箐是一个时刻以宋家体面为重的孝顺女儿,可对于宋箐箐那种自私重利的人来说,宋家算个屁,父母亲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她奔向荣华富贵的跳板而已。
她要钱,要权,要呼风唤雨。
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像条狗一样舔着脸伺候着谢朝歌,也仅仅只是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摆脱重男轻女的卑贱家庭,飞上枝头变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