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坎,坎坎,”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孰念锄犁把,殊胜手板持。
“坎坎,坎坎,”
抡锄头的声音渐渐清晰,悬浮于虚空的高瘦青年终于回过神来。
那是一座为甜蜜红木香围绕的南方小院,火红色掩映木质篱笆,一切都被和煦温暖所包裹。院子内外的男女明显穿着民族服饰,锄头接壤的声音便是出自那些耕耘土地的人手中。
青年的身子轻飘飘着陆,立在一位小娃娃身后,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出现。
小娃娃身着白衣白裤加紫色背心,正攀爬在一颗毛茸茸的乔木边上,眼中渴望地瞧着上面压弯枝头的一颗柿子。
“咔嚓”,小娃娃的左脚踩空,但是双手依旧死死攀着树干,胖乎乎的身子倔强地悬在半空。
青年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接,
“小朋友,太危险了!”
他想把孩子抱下树,抱到安全的地方,可是瞧见小娃娃粉琢玉雕的脸庞透着执着,于是咬牙将人朝高处托了托。
有了青年的助力,小娃娃竟然顺利爬上将近二三米高的地方,将那柿子采摘了下来。
“我摘到了!”
小娃娃脸上展露笑颜,借力从高处下来,
“谢谢哥哥。”
高瘦青年半蹲身子,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娃娃很是眼熟。小娃娃摩挲着手中的柿子,笑眯眯问他:
“我叫修言,哥哥你叫什么?”
“.......”
“哥哥,你从哪儿来?”
“唔......”
青年脑袋里晕晕乎乎的,他记不清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来这里的。
“那我就叫你大哥哥吧。”
小娃娃认真地拍拍高瘦青年的肩膀,随后将柿子塞进口中,直咬到乱飞的汁水胡满小脸,才含糊不清地出声安慰:
“没事的,大哥哥,这里很安全。”
时光荏苒。
此地四季如春,青年在院子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他从未踏足过院子的外部,只因为修言小娃娃对他说,院子外面就不是安全范围了。
他时常坐在屋前廊下,望着男男女女锄草翻地,看着修言欢快地来回奔跑。
直到有一天,一位高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经过院子外面。
这个女孩看起来十多岁的年纪,是青年来之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她唤道:
“陈玄度。”
然后,女孩离开了。
第二天来的时候,她又唤道:
“陈玄度,你在不在?”
然后,女孩变魔术般消失了。
之后的日子里,那女孩每天都会来,在绿植攀爬的木栅栏外站一会儿,透过孔洞偷看他。
有时呼唤一个名为“陈玄度”的名字,有时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时间久了,高瘦青年也颇感好奇。
于是今天,小女孩的光脚丫再次出现在花丛下方的时候,青年将单眼贴过去,果然从缝隙间瞧见一只同样瞪过来的杏仁眼。
二人被对方的窥视怔到,纷纷后退半步。
“陈玄度,你在不在?”
小女孩的询问传来,不像只隔着一道木栅栏,而是隔着很远的距离。
青年耐不住好奇,又将眼睛贴到缝隙上,这次院外的景色变了。悬挂在另一边的不再是锦簇的花团,而是些透明触手般的藤蔓。
“你找谁?”
青年试着回应,可小女孩放松踮起的脚转过脸去,不紧不慢说道:
“还没到时候。”
这句话好像并非对着青年说的,因为青年听见另一个声音答道:
“你不希望多个同伴吗?”
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男孩特有的少年老成,青年于脑海中回忆曾经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却见小女孩有意无意瞥向自己这边,重复道:
“还没到时候。”
“我不甘心!”
男童清冽的声音继而暴起,
“就算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也能出来的。”
这熟悉的男童音肯定不是出自小娃娃修言口中的。
到底是出自哪里的?
青年的头好痛!
像是又被人给了当头一棒,痛楚刺激着他的脑袋里蹦出些重要的事情,一些他忘记的事情呼之欲出。
缓了很久,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
“大哥哥,你怎么啦?”
睁开眼睛,修言的粉脸近在咫尺,关心的神色溢于言表。小娃娃的大眼睛眨了眨,泛起一层水雾,
“大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青年默然点点头,他站起身,深呼吸之后转过身,集中精神再一次透过缝隙望过去。
这一次,他看清了外面的景象。
有个高瘦的青年将左手搭在触手藤蔓之上。
而那个青年的脸是他自己。
陈玄度瞳孔地震。
他都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