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轻叹一声,“此处唯我们三人,有何不可谈,哀家只是觉得,你似乎挺看好扩儿?可平日里,你不是总避开他吗?”
这时候桂枝自然不能实话实说。
她思量一番后,这才道:“我与嘉王殿下尊卑有别,自然要敬而远之,殿下常年伴在太皇太后身边,但做事圆润,无论在您这里还是官家那里,都没什么话柄,您喜欢殿下的孝顺,可殿下与官家、皇后的关系也撇不开,即便嘉王总违背官家、皇后的意愿来重华宫请安,但真到了立储的时候,官家还不是推举嘉王?”
这么一说,嘉王倒成了处事聪颖、八面玲珑的人了。
确实,纵使当初东宫和太皇太后再不和,纵使赵惇登基后和赵昚再不和,嘉王赵扩却总能游说于二者之间,哪一方都不亏欠。
如此一看,倒也在处事待人上,有些智慧。
“哀家也知道扩儿是个好孩子,可立储一事涉及颇多,还需从长计议,哀家乏了,桂儿扶我去歇会儿吧!”太皇太后似乎因为这个话题很烦闷,所以便不再接着说下去,但桂枝要说的已经说了,要传达的意思也传达到了,剩下的,太皇太后肯定会自行斟酌。
满朝文武的无力与寒心,逐渐由朝堂蔓延至民间。一时间,临安城内外,处处都透露着哀怨,昔日繁花似锦的御街、瓦市,如今也显得萧条落寞。其实,赵昚在位的二十七年,除了继位之初与金人有过一次短暂的战事外,其余数年都算得上国泰民安。虽然每年给大金国输送绢银,可这点银子和绸缎对于物产富饶的大宋来说如九牛一毛,不伤国运。
悲痛南下的创痛或许可以遗忘,但乾淳之治几十载,安居江南的大宋子民对这位前官家始终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可现在,先皇驾崩了,当今官家却不愿意办孝礼?
此举令百姓哀叹不已,只觉得今年春虽已至,但寒冷的冬意却无消减。
德寿宫内的小西湖边,张宗尹望着平静如镜的水面,难遮面上焦虑,以至于桂枝都站在了他的身后都未发觉。
“您叫我来是有何事发生?”桂枝的一句话将张宗尹拽回现实。
他苦涩地笑了笑,先是问道:“你近日如何?”
意料之外的关切,倒让桂枝难为情,浅笑着欠了欠身子道:“一切安好!”
“如今朝廷的这场立储风波越发尖锐激烈,你想好了要继续趟这趟浑水吗?”张宗尹再度望向湖面。
对此,桂枝沉默片刻才答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于己于他,我都要试一试!”
张宗尹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看得出来,嘉王确实钟情于你,只是这条路终是艰难。”
突然想起前阵子赵扩提起的一个人,桂枝又说道:“他近日看起来心事重重,据说吴兴郡王不日便到,赵汝愚几人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嗯,没错,原本负责接那位郡王的,与我有些旧交,昨日便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据说赵柄本该在三日内入京,谁承想途中遇到了岭南涝灾,需要绕道,是以入京时期便延期了!”张宗尹将他所了解到的尽数说了出来。
这倒是个好消息,桂枝摇头失笑道:“如此一来,当下那赵汝愚岂不是如热锅里的蚂蚁?”
张宗尹一怔,片刻后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或是如此……”
小殓过后便是入棺大殓。按照制度,先皇入棺大殓需由赵惇主持,可大殓日还未到,福宁宫便早早地散出消息称官家又病了!
满朝文武无法面见官家,奏折札子自然也如同投针入海,当下众人只能干瞪眼,不仅入殓一事无法解决,朝政也彻底瘫痪了。
朝事尚有中书省可以代理,可先皇大殓一事实在拖不得。
经过谢太后提议,百官决意去找太皇太后。可提议做出之后,又一道难事摆在了众人面前。
谁去找太皇太后?
经过留正与赵汝愚等人的协商,他们一致认为此事非一人不可,就是与太皇太后有血脉关系的韩侂胄。
事不宜迟,大殓一事不可再拖了。
于是次日,政事堂的小吏便来到合门司。
韩侂胄正在堂前练武,听到来人竟然是赵枢密所派,他一头雾水。韩侂胄听完小厮传的话后,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枢密竟要传我议事?”韩侂胄略显惊讶地放下刀枪,他不过一介武夫,政事堂有什么事儿,竟然还需要他去参与讨论?不过,既然赵汝愚派人来传了,他岂有不去的道理?
韩侂胄特地换了身装束,整驾备车,一路来到了政事堂。
刚入其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二位朝中的股肱大臣,这可都是平日里他连面都见不上的人物。于是韩侂胄赶忙施礼,说道:“下官拜见赵枢密,留相公竟也在!两位大人有礼了!”
“有劳韩合门。”留正与赵汝愚出乎意料的很是客气。
恭恭敬敬行过礼后,韩侂胄在留正的示意下小心谨慎地坐到了一旁,面对下人端上来的茶水,更是举双手相接。
“不曾想留相公待人竟如此客气……”韩侂胄心里嘀咕着。待端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