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颜说这番话的时候,完全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现在身处何处。这说到底可是大宋的国都,临安城中,天子脚下!纵然他们是大金国前来的使臣,也不得不在此处说话小心一些,做事谨慎一些,免得留下口舌,引来麻烦。可此人,非但没有注意言行,反而举止还如此嚣张,这令完颜匡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于是完颜匡直接带着另一队的人朝旁边走了过去,选择不与这耶律颜为伍,明明是一同前来的使臣队,此时却走成了两列,在外人看来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们很快在引路使者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官家所设下宴席的地方。作为金朝来的使臣,寻常礼节,自然是大排宴延,各种歌舞曲乐皆应奉上才是,于是礼部便直接传达了同往日一样的命令,让尚仪局安排节目。
而今日在这宴会上,除了官家与太子赵惇等皇室宗亲之外,还有不少文武百官,他们围坐在台下,金朝使臣,则是坐在官家的上垂首。
从这排座次序便能看出这身份的高低。
为首处坐着的是完颜匡与耶律颜,二人被赵昚安排坐在了一起,自然也是没有二话,客随主便。
宴席于正午三刻举行。
官家这边刚刚发下话,旁边的侍女便走上前来替在座众人将杯中斟满美酒。待众人举杯后,官家率先发话说道:“今日友邦使臣至此,为表心意,请诸君满饮此杯!”
众百官,闻言纷纷举杯畅怀开饮。见此,一旁完颜匡,先是礼貌地笑了笑,紧接着便也举起酒杯,回敬说道:“谢官家,我等只不过区区小使,如此盛情,实在折煞我等。”
话虽这么说,但是该表达的敬意一点都不能少。完颜匡与耶律颜一同将酒杯举起,回敬官家。
宴席正式开始,有乐侍伺候一旁,弹奏些轻柔的曲子,气氛还算融洽。这个时候百官大臣自然不会主动说什么,官家也不会多说。
方才行酒前,赵昚举杯时便朝着身边的人微微颔首。太监下去没多久,便是打点了上下。斟酒前,太监点手示意使臣队身后的宫女,将使臣队员的酒全部换成十分性烈的酒,而且这种酒唯吃醉而不过瘾,倒也不是为了灌醉这些人然后做什么事儿,只是为了让他们快些吃醉,宴席尽早结束。
这些烈酒,完颜匡提鼻一闻,便是能察觉到不对劲,反观耶律颜他只是看到其余宋臣都将这酒一饮而尽,于是他为顾全面子,便也一扬脖子灌入嗓中,谁知一股火辣的感觉顿时让他的表情变了颜色。
此时孝宗本该不动声色,却见一旁的他确有几分笑意未能忍住而流露出来,转瞬即逝后他轻轻点手,着旁人送浆果上前,并称:“诸卿饮此酒若感不适,朕可赐些淡口儿的与诸位。”
旁人看来本意颇善的一句话,但在这些金朝使臣听来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宋孝宗这哪是赐他们酒水,分明是借着酒宴折辱金臣,纵使两国关系不佳,宋主的不满亦是人尽皆知,但此举却不恰当。
然而,孝宗这番话刚说完,金臣这边儿便是站起一人端着酒盏说道:“谢过宋主好意,想我大金国,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山河,上至七旬老人下至黄口小儿皆会饮酒,往来征战,更是醉卧沙场,岂会架不住宋朝这曲曲薄酒!”说完这话,他当即便将这
一盏酒饮下,且面不改色。
此时,完颜匡转目看向站出来的这人,手心里却攥了一把的汗。因为站出来的这人正是当今金朝世子,完颜璟。
虽然完颜璟在入宫前再三允诺过他,定会低调随行,但需乔装打扮现身。可此人的出现还是让金使臣队中的一些人感到好奇。
宋朝这边自然是不会怀疑什么,可耶律颜瞧着这个面生的人,却是起了疑惑。这人又是谁?为何先前在队里不曾见过?
但是,对方刚刚帮金使臣这边挽回了一丝颜面,是以耶律颜也不好在此时直接站出来点破,但他心里暗暗地想着,待会儿要好好盘查一下此人来历。
官家见这站出来的年轻人竟饮下烈酒,且面不改色,内心也有一丝惊讶,同时一股微微的挫败感袭来。他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这位外使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酒量,倒是不错。”
宋孝宗这边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便是赶忙应声附和。
虽然完颜璟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场面,但是宴席上的气氛并没有就此得到缓解,待他坐回去之后,众人依旧都绷着一根弦,而宴席也在继续进行。
反观另一边,礼部将消息带给了内廷,特命尚仪局尽快安排殿前表演。余尚仪早就做好了打算,提前安排其余四位司乐各自带着其手下的乐侍前去准备节目。唯独让杨桂枝一人留下来,待在她的司乐坊中。
对此桂枝手下的这些乐侍表示十分不满。虽然桂枝并没有什么想法,她已然习惯了,但一旁众人说的话,还是有几句入了耳。
“大人!为什么余尚仪只让其余几位去,却不让我们去啊?”
“就是啊,难不成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人吗?”
“我看呀,八成是怕咱们司乐的能力太强,抢了她们的风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