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此等要事,岂容尔妄言谈之,还不退下?”张梅香柳眉微蹙,语气亦严厉了几分,要知这六十大寿于她而言可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儿,不然她也不会因此而在这几日里寝食难安,忧虑不已。
桂枝毕竟年纪在这摆着,若言语间失了体统礼仪,传出去让人误解她非议天家,那这京都教坊怕是要毁于一旦!
不过桂枝似乎并没有因为夫人的训斥而退缩,而是继续开口道:“夫人,前几日我与苏姐姐谈到宫中的马远画师,据说他有一幅临摹的《千里江山图》,颇受官家喜爱,不如此次演绎便以此画为引?太后和太上皇若瞧见,想必也是欣喜的。”
闻言,朱邦直顿首愣住,倒不为其他,只因桂枝所言有理;一直以来教坊为宫中排演节目,所需要的内容大概都是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是以多为祈愿作纲,故而产生节目,表达向往美好。这些节目在太常寺也更容易审批。
桂枝所言《千里江山图》,乃是旧朝名画,睹画思故,若当今官家与太上皇、太后瞧见此画在六十大寿之时展现,未尝不可啊!
朱邦直轻捻胡须,神色略显舒缓,看向桂枝遂笑道:“这《千里江山图》,我倒有所耳闻,但此画存于大内,我等平民百姓,如何得此画?又如何将其作用于寿辰之宴?”
闻言,张梅香不语,而是一同望向桂枝。
却见桂枝分明道来:“并非是用《千里江山图》来作演艺,而是将这图分开,绘制于衣,届时群舞落幕时可使众人齐聚,展现此画,以贺天家,或许可以找管姑姑帮忙,从马画师那儿借画一用。”
“倒是小瞧了桂儿姑娘!”朱邦直若有所思地点头,看向一旁张梅香,“要我说,大司若暂无思绪,此法或可一试!”
张梅香表情缓和了一些,心中清楚,在目前来看,桂枝提出的建议还并非是儿话嬉语,若真能做此效果出现,当真是极好的。
“夫人,桂儿也想为夫人解忧!”桂枝仍跪在原地。
“你且下去休息。”张梅香并没有下定论。
“夫人……遵命!”桂枝还想争取,却瞧见夫人目光,只得老实地退出屋外。
待桂枝离了天舞阁,朱邦直这才笑道:“小姐颇有想法,且点子不差,若无他法当真可一试呀!”
张梅香沉默片刻,最终才开口解释道:“此次非比寻常,要知这一次乃是太后六十寿辰,锦绣那边已确定是剑舞节目,但我这里却始终拿不定主意,我很担心不论出什么招,我们都比不过锦绣,到那时锦绣教坊恐怕是处处都要压我等一头了!”
若原本有裴兰伊,或者张梅香会有办法应对,但是这一次,教坊内已然没有能与对方相争的底牌,所以她在选节目这一点上花费的心思要更多一些。
首先,谨慎是很重要的。
“官家信任,此乃天恩,得此殊荣我等应竭尽全力,但奈何教坊内现如今没有拿得出手的!可悲!”张梅香摇头叹道。
闻言,朱邦直不以为然,摆手回道:“此言差矣了,梅香,你可知继裴兰伊后,教坊内新升之人为谁?”
张梅香心里很清楚,“她……还嫩了些。”
“桂儿姑娘虽然年岁尚幼,但能提出此法,也可见其心智非同常人,若不拿出来用,久而久之或会泯灭,我不忍见此才埋没,愿替桂儿姑娘担保,尝试此法!”朱邦直了解,这句话必须由他来说,若是张梅香提出来,或许会让人觉得她不避嫌。
“太后寿辰节目,你如何担保得了?偌大京都教坊百余颗脑袋,莫非你担得住?”张梅香很认真地问道。
“你且听来,距离太常寺报备还余半月,这半月内,桂儿姑娘代我行权,调配节目,若检验时你满意,则选定此项,若你不满意,仍有半月调配新节目,如何?”朱邦直将张梅香能想到的担忧,全部都举了出来。
后者沉默片刻,见对方并非玩笑,便也答应道:“那便瞧瞧她有什么能耐吧!”
二人敲定之后各自离去。桂枝则是待在院里,看着天上的星辰,眼中含泪。
“姑娘?您怎的站在院里,夜里阴寒,当心凉着!”琳儿站到桂枝身后。
后者以不易察觉的动作抹去眼角泪珠,遂回头笑道:“没事儿姐姐,只觉得今日夜里月儿圆得很!”
“是吗?”琳儿抬头一瞧,确实如此,不过她倒是无法欣赏出桂枝所看到的感受,所以瞧了一会儿便欣然笑道:“倒也别顾着月儿了,姑娘你的提议,夫人默许了!”
“默许?什么?”桂枝站在原地,诧异问道。
琳儿笑道:“朱先生求情让夫人试一试您的法子,现在有半月的时间留给您,这些时间里,小姐您可代替朱先生行权,教坊内外能由你支配的都会配合,如果半月后小姐真能排演出好节目,那夫人必然录用!”
桂枝没有想到夫人真的会答应,难不成真是没有别的办法可选了?闻此,桂枝眼中浮现惊喜,遂认真道:“桂儿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心中喜悦了,便也得安枕,洗漱回房后,没多久桂枝便睡下,只因次日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