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生早年在码头是力夫,也就是替往来的宾客拉些货物,以此谋生,到今天这一步也算得上是白手起家,只因他读过几年圣贤书,后来又遇见了裴兰伊的母亲孙氏,孙氏父亲曾在一县为官,虽辞官返乡但家中也算有些积蓄,且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裴玉生无权无势,因捕获了孙氏芳心,后者不顾一切要追随他,而孙氏的父亲也只好接纳这个女婿。
好在裴玉生上进,抓住了好时机,趁着官家下达的指令,开了一间制盐坊,后来制盐坊越做越大又增建了一处码头,专走水路货运,他们家的盐也有了更多机会、更好的途径散播至各地各省。
孙氏前几年因患病而去,此时家中,唯有这裴玉生以及裴兰伊,后者被他送入京都教坊,而他自己则是忙着家族产业,虽家业日上,但确实给予小女的关怀与照料不足,使得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不论走到哪里,她都目中无人。可裴玉生依旧宠着她,即便是有何过错,他这个做商人的爹多打点一些钱银,也就过去了。
裴兰伊只要不给他找麻烦,他就算是烧了高香了;可他却没料到,今日闺女竟然告诉自己一则天大的好事儿,于是他激动万分,立马着人在和春楼办了一桌酒席;且不论裴兰伊吃与不吃,他都得办上一桌,叫上平日里与自己炫耀其家中子嗣的那些商
友,为自己脸上添一些金,好好地卖派卖派!
和春楼内香烟袅袅,灯彩华丽;作为官办酒楼,此处自是比民办的要精致了许多;就从这雅间的排列与规格来看,便不是平常人家消费得起的;酒楼共三层,中间是一处大厅,大厅下亦设有舞池,即便是从二层三层的走廊边往下看,也能瞧得一清二楚;舞池下方有散座,若有闲情逸致者懒得去那书茶楼听书,便多花些钱银在这和春楼一层寻个位子,温上二两美酒点上一盘小菜,一待便是一天;从散座后面的边缘便是两道楼梯,延展至二层;从这二楼开始便全是包厢了,每一层少说也有二十几间,其中每一个包间里的摆设都异常精致:双开的房门,三指高的门槛,进入其中后正对着一张大八仙桌,周围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座椅,桌上有烛台、果盘、茶杯、茶壶等,房间四周则是每一个角落里都摆着以实木架为底座的盆景,多以黄杨、罗汉松为主,但若客人想换只需提出要求,若酒楼能寻得到,便会提前给换上;盆景旁边,立有投壶与长枝,宾客若酒意兴起,可供玩乐。
不过这才仅仅是包厢的三分之一,整个包厢形态直长,被分成了三个隔间,最中间的为入门看得见的八仙桌,而左侧则是一处木榻,榻前摆着香龛,其中若现淡薄青烟,异香扑鼻,只因料多以香木为主,更有甚者会选择燃花根,花香四溢、引人神往!
右侧客人不常去,因为此处多为舞女乐侍所处,隔断边儿设有双层幔帐各分左右,其上更有不少的花卉绣纹,若单撂一层,其中若隐若现,若双层皆闭,则只见其影难辨其形,若有单独宴请宾客或是临安内某些纨绔子弟聚会的,便是会请些艺人来此献艺,其中多位歌舞伎,亦是张梅香对桂枝所言的那种“登不得大雅堂之辈”,她们歌舞时,客人坐在八仙桌,或谈笑或饮酒作对,若吃醉了酒,说不定会“性情大发”,扯了舞女直入左边木榻就寝,但此也乃少数,毕竟来和春楼的大多不是粗人,即便是纨绔也要顾忌世家脸面,这种事若大庭广众做来,怕是其老祖都得气得从祖坟爬出来!
而此时,就在这二层一处雅间内,裴玉生满面红光,精神焕发!自从这三五好友纷纷落座于包厢之后,裴玉生的脸上就一直洋溢着自信的笑意,众人见他如此兴奋便是不解地询问,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裴玉生将自己女儿会前往恭亲王府演艺的事情道出,众人这才惊觉,而闻后无不感叹:“早就说过她并非凡胎,此番实乃定数,侄女能出人头地,我早有所料!”
“不错,我等皆认为裴兄你,生了个好闺女啊!”
“裴老弟育女有方,不像我等,若使家中那犬子相比,那简直就不是个玩意儿!”
这几位乃临安城内知名的商贾,也算得上是家财万贯,之所以如此吹捧裴玉生,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到,裴兰伊可以去到恭王府给当今官家皇孙献艺,这可是攀龙附凤的好机会,以其“蓝衣姑娘”的姿态,说不定真被哪个达官贵人相中,让这裴家一步
登天,届时他们这些从商之人要想办事,也方便了一些,是以这交情需提前布好。
裴玉生叫来小女,裴兰伊从幕帘后而出,略施浅笑引得众人赞不绝口。
“这倾国倾城之容颜,也莫过于此了吧?”几人相视点头,而裴玉生也是过足了一把瘾,只可惜恭王府皇孙周岁宴寻常百姓不得入内,他亦未曾收到邀请,所以不能亲自前去观看女儿出彩一幕。
众人推杯换盏,饮酒作乐,所有人都认为裴家这一次是真的要一步登天了。
但京都教坊内的天舞阁舞房内,杨桂枝的状态却与和春楼包厢内的场面完全不同。周岁宴仅一日之隔,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练几次,否则若是正式表演中出现瑕疵,哪怕恭王不怪罪,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最主要的是,桂枝也很在意这一次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