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送钱来？却是为何？”
    升起一丝狐疑，正欲从老者处寻得解释时，屋外走来一个缩胸塌背，头缠着麻巾，手挽着竹篮，一身寻常农妇打扮的妇人老妇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莫非，此人就是何堂主所说的，老者的妻子？
    果然，确如蒙尘猜测这般。
    只见老者快步迎了上去，接过老妇手中竹篮，边指着地上一摊已然被收拾妥帖的东西，边笑着同老妇低声说些什么。
    随着老者轻声细语的娓娓道来，老妇那双同样浑浊的双眼中，连连闪过激动之色。老妇蹲下身子，将地上东西稍微检查一番过后，忙对蒙尘三人纳了个万福。皱巴巴的脸上溢满笑容，平添出几分慈祥之色。
    “老妇深谢公子善心，有了您送的这些东西，堂中孩子们可以开开心心的度过好几天！”
    平白受人一礼，蒙尘自是不肯轻易接受的，顺势弯腰，抱拳，一揖。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老妇带着老者的嘱咐，拎着几小包东西，眉眼弯弯的走了。老者碍于何堂主的吩咐，虽心不甘，情不愿，仍还是慢悠悠的朝着善堂门口走去。
    本想让老者带着自己参观一下善堂，可瞧当下这架势，参观什么的，怕是不能了。
    短短几分钟内，蒙尘就见识了来自何堂主的连环数次催促......
    善堂中本就缺乏人手，平日里照顾孩子都已是来不及了，就更不用提及说领着三个闲人到处闲逛了。
    便想着，左右善堂就在这里，朝廷设立的，断不会轻易消失。今天瞧不方便那便罢了，改日再来就是。于是，蒙尘带着少许未得解释的疑惑，带着狗娃子，小戴，一同跟在老者身后，朝院门外走着。
    说来也是巧合，推开院门的那一刻，与一熟悉之人，恰好碰上了面。两只手悬在半空，四目相交下，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一丝惊讶。
    “蒙尘？”
    “黎青衫？”
    “你怎么在这儿？”
    两声惊呼，几乎是不约而同。
    老者左看看黎青衫，右瞥瞥蒙尘，心头也是讶然。他竟不知这两人彼此认识，且看上去还挺熟悉！
    “黎娃子，你们认得？”老者问道。
    黎青衫点点头，下意识介绍道：“他是我同校同学，亦是我的朋友。”
    “哈，这般巧合的嘛，老汉倒是走了眼......诶，不对，今日并不是周末，黎娃子，你又翘了课！”
    从称呼，言辞中便可听出，老者与黎青衫之间早就相熟，彼此关系甚是不错。这不由让蒙尘想起当初了解到的，有关黎青衫的事迹，除了是灵溪城内清馆的常客外，还经常去善堂充当义工......
    原来，竟是真的！
    既然有黎青衫在，蒙尘倒也不忙着离开了。反正早同中学请了假，尚未去销假，时间上也甚是充裕，便停下离开的脚步，转身，同黎青衫一道进了院。帮着他，与雇来的脚夫一道，将各类鼓鼓囊囊的包裹搬进了善堂之中。
    显然，黎青衫比蒙尘有经验的多。带来的东西不仅是善堂所需的，更是将它们分门别类的，归置清楚。一部分送去了老者的宿舍，而另一部分，则是摆好在院中一处空地处，按着年龄，性别分好，准备分给堂中的孩子们。
    蒙尘打开一瞧，里头全是些崭新的鞋袜，衣物。谈不上有多贵重，但却是老者口中所说的，善堂孩子们急需之物。
    不多时，院中空地上聚满了孩子。
    一张张稚嫩的笑脸上满怀期待，男女各自排成一排，按着个头高低，年龄大小排好队伍，在老妇的引导下，规规矩矩的从狗娃子，小戴的手中接过衣服鞋袜，顺带着，还有一些小零嘴。
    领好东西的孩子，快步走到黎青衫面前，弯腰致谢后，有的直接进了屋，有的则是同黎青衫玩闹一番后，再回了屋。
    而那些依旧排着队的孩子们呢，不争不抢，老实巴交的等待着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看着他们，真的，好乖，好懂事。
    抽出空，送走身边叽叽喳喳玩闹不断的孩子，黎青衫忽地笑问道：“小尘，你怎会来此？素日里感觉，你并不是会做这些的人啊......”
    “的确不是我平日的习惯。”蒙尘笑笑，道：“若非听人提及，偶尔心血来潮，我也不会想着来此处。不过，青衫，你倒是让我另眼相看，没想到平日里，除了清馆之外，你竟真的，常来此处。我看得出来，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你。”
    黎青衫一摊手，却未解释什么，转而笑问道：“对了，小尘，你今日来，没特意送钱吧？”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来这里，送些常用的东西就可以。钱财一类的，是万万不能随意送来的。嗯，至少你，不能直接送来。”
    这是今日，蒙尘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起先的疑惑再度升起，随即便问道：“这，有什么说法吗？先前老范也是这般嘱咐我的......”
    “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说法，只是往往一般人送来的钱财，都不是用在这些孩子身上。其中绝大多数，都会被姓何的巧立名目，抽了个八九成。一番好心，到最后，非但济不了贫，反而肥了姓何的家伙！”
    蒙尘：......
    “何尝不知此事不该如此，可这世间，便是如此！”见蒙尘一脸惊讶，黎青衫轻叹声，道：“小尘，你可知朝廷每年下拨下来的专款，用于抚养孩子的税金，有几成，会真正落在这些孩子身上？”
    “四成?”
    蒙尘试探性的报出一个在他看来已经是极低的数字。然，黎青衫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不足半成！”
    “啊！这么少！钱呢？都去哪儿了！”话音一落，蒙尘就懊悔不已。
    悔的是自己竟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这，还用多说吗！钱，肯定是进了似何堂主之流的蠹虫手中！
    “善堂守三年，大院招招手。善堂守十年，三世不用愁......古人曾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比起这个，随意一善堂堂主，一年的黑灰收入，就远超这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