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血已干。
寂静无声的船头上,海阔天萧索地喝下一碗酒,宛如喝下了一碗难饮的毒药。
偌大的蛟龙寨,气派至极的主船,如今只剩下空荡荡一片。
自少年上船以来,海阔天第一次明白了孤独的滋味。
一家四口,同席畅饮——他明明在数日前还亲眼看过这一幕,如今却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从今往后,他只能一个人在这样的黑夜里,独自在船头饮下苦酒。
脚步声响起。
海阔天缓缓转过身,苍老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出乎他意料的是,夏逸和小幽居然各提了两坛酒过来。
“两位是要找老夫喝酒?”
“小幽伤势未愈,自然是喝不得酒的。”
小幽轻轻将一坛酒放在海阔天面前,斜了夏逸一眼后,嫣然道:“可是这死男人却说不喝一点酒怎么也睡不着觉,恰逢我如今又不能陪他喝上一点,所以……”
“所以只好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拼酒了?”
海阔天笑了——其实他何尝不想找一个人来陪自己喝酒?
短短数日内尽失子女,除了大醉一场,他找不到第二种麻痹自己的法子。
因此,他真的很感激夏逸。
他也是一个酒鬼,所以他清楚像夏逸这样的酒场浪子早已习惯了孤独,也早已习惯了独饮。
夏逸之所以来找他喝酒,只是因为他此时需要一个人来分担他的孤独。
不过感激归感激,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夏先生既要把酒问月,老夫当然舍命相陪,只不过……”
海阔天笑了笑,道:“老夫喝酒一向很多,也一向很快。”
夏逸也笑了:“大当家大可放心,在下喝酒一向不少,也一向不慢。”
海阔天道:“绝不比老夫少,也绝不比老夫慢?”
夏逸道:“绝不比大当家少,也绝不比大当家慢。”
皓月大明,酒坛已空。
海阔天满面涨红,似已连眼皮都要睁不开了——心怀悲痛的人好像总是醉的比较快。
夏逸却是精神抖擞,状态竟是好的出奇——他惊讶的发现自从暗疾一去,他那失去的酒量竟又奇迹般回来了。
“老夫当日没能喝过夏先生,今日依然不能!先生真是量如江海,老夫甘拜下风!”
海阔天连连挥手,好像在挥动一个蒲扇,接着便是语气一沉,道:“可是当夜在客船上的那场架,却还未打完!”
夏逸若有所思道:“大当家的意思是……”
海阔天猛地跳起来,大喝道:“自老夫登上这蛟龙寨当家之位后,刀下就无十合之敌,可是夏先生当日却与老夫斗了四十合仍不落下风!今夜若不分个胜负,叫老夫日后怎么睡得着觉!”
他抄起九环刀便跃入主船中央,竟是完全不给夏逸拒绝的机会。
夏逸也不打算拒绝——有时候,打架也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
是以,他已来到主船中央,昊渊也已出鞘。
“请!”
“请!”
话音方落,夏逸已身形一矮,如疾飞的落雁般飞窜而出,一招“夜星斩月”已呼之欲出!
这一招可谓“映月刀法”中威力最强的一式,但夏逸出刀时却留了五分力。
他已看出海阔天看似气势汹汹,身上实无半点杀气。
双刀相交——自九环刀上传来的刀劲竟远比夏逸想象中要轻。
“大当家……”
他正要说话,海阔天已沉声道:“莫言,留心!”
海阔天的刀法正如大海上的浪潮般变幻不定,稍不留心便要在海潮中粉身碎骨。
他的刀法已开始变幻——又如那一晚,他的刀势在至刚与至柔间变幻自如,令夏逸虽有一手傲视天下的刀法,却如泥牛入海般无用武之地。
可夏逸随即发现海阔天也与他一样收了力,而且收的只多不少。
他挥出的每一刀,兼备“海潮刀法”的形、势——却唯独没有半点可伤人的力!
夏逸心中一奇,本想抽身发问,可一旦他生出此念时,海阔天的刀势又如狂涌的海啸般一波波袭来。
当夏逸开始觅机反攻时,海阔天的刀势又忽如柔水,将他的攻势瞬时化解。
可无论海阔天的刀势如何变幻,他的刀法中始终不带半点劲力,他就好像有意要夏逸看清自己的每一招刀法。
——他在喂招?
夏逸目露恍然之色,已从海阔天反复变幻的招式中隐约体悟到每一招的发劲技巧。
他隐隐猜到海阔天此举的用意,所以即便两人非